古龙与天涯明月刀

  一九七四年,经过将近十年的奋斗,古龙凭借《武林外史》、《绝代双骄》、《多情剑客无情剑》等作品终于杀出一片天地,扬名立万,功成名就,从台北郊区的小镇搬到了台北市区,住进了用稿费换来的豪宅,拥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财富声望、佳人垂青,却也同时迎来了自己身体和创作上的瓶颈:“最近我的胃很不好,心情也不佳,所以除了维持《七种武器》和《陆小凤》两个连续性的故事外,已很久没有开新稿。”“我思想中已经缺少几条线,有些我本来一直自认为很离奇玄妙的故事,现在我已经不敢写了。”

  江郎才尽,这对于一个自负才气、身负盛名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可怖的威胁。但对于一心想要求新、求变、求突破的作家而言,无形中又构成了新一波的挑战与诱惑。于是,古龙旗帜鲜明地将现代文学中的“人性冲突”引入了武侠领域:“因为同样‘奇诡’的故事已被写过无数次了。易容、毒药、诈死,最善良的女人就是“女魔头”——这些圈套都已很难令读者上钩。所以情节的诡奇变化,已不能再算是武侠小说中最大的吸引力。但人性中的冲突却是永远有吸引力的。武侠小说中已不该再写神,写魔头,已应该开始写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武侠小说中的主角应该有人的优点,也应该有人的缺点,更应该有人的感情。……武侠小说的情节若已无法改变,为什么不能改变一下,写人类的情感,人性的冲突,由情感的冲突中,制造高潮和动作。”《天涯·明月·刀》正是在这种初衷和背景下创作的,古龙希望它能够给读者一点“新”的感受,希望能够让武侠小说能再往前走一步。

  既然要尝试表现人性的冲突,作家自然要把更浓烈的情感情绪、更复杂的性情人格赋予他笔下的人物。可为什么古龙不另起炉灶,为他全新的小说理念打造一个全新的人物?为什么会偏偏选中《边城浪子》中的男2号——傅红雪?且让我们一同来看一看这位男主角的前生过往。

  一出生就被阴谋所诅咒,一记事就被浇灌以复仇的苦水,四岁伊始,暗室里日复一日的拔刀成为他生活的常态,没有亲情,没有朋友,没有童年,没有欢乐,有的只是生命被压抑而产生的郁愤。傅红雪骨子里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然而这种郁愤却又缺少一个喷薄而出的缺口,结果又造成了更深一层的自我压抑。他天生的恶疾、跛足,也许并不是天生的,而是他身体为了自我调节而开辟的一个渠道,因为郁愤已经压抑到只能以病态的形式才得以宣泄,而这种病态的宣泄又带给他带来了深深的自卑。

  有人说,在《边城浪子》中复仇是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不错,他确实是一个为了信念而活的人。但就像叶开说的,仇恨是后天的,只有爱才是先天的。仇恨如果不是来源于真心的爱敬,就不会爆发出撼人心魄的灭世火焰。事实上,盖世英雄白天羽之子带来的自豪和使命,才是催使傅红雪克服种种磨难的精神动力,而那柄黑色的刀,则象征了先父精神在自己身上的复活和延续。为此,他坚忍,他孤傲,他义无反顾,他宁肯刀头饮血……

  然而,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复仇过程中,他遇到了那个默默跟在他身后,不离不弃的女人,杀父仇人的女儿——翠浓。可她却是个妓女。他看不起她,却又离不开她,他既无法忘记屈辱,又无法抵制自己的心痛,分分合合苦苦挣扎。然而,当他终于愿意放弃了自尊,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的时候,她却为他死了……这让他愧疚,更令他自我厌弃,憎恨自己的浅薄,翠浓成了他一世的心痛,从此不再言爱。

  更可笑的是,当历尽艰险,仇人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根本不是这场复仇的主角,不是白天羽血缘和精神的继承人,他只是个不相干的外人!在这场绵延近二十年的恩怨情仇中,他算什么?他什么也不是!仇恨虽令人痛苦,但毕竟这种痛苦又是神圣而严肃的。可是,此刻的傅红雪却是多么的可怜而可笑,白白为别人活了十七年。那一刻,折断的不仅仅是傅红雪手中的刀,随之倒塌的还有自己从小到大积累起来的自我认知和精神支柱。

  在命运的虚妄面前,人是何其的渺小!只能身不由己地跟随着命运的轨迹滑入虚无。他心中有怨,然而却失去了发泄怨恨的对象,他只能选择离开,踉踉跄跄地离开那一群与他原本没有任何交集的人。从此,没有了使命,没有了朋友,没有了亲人,没有了爱人,甚至没有了敌人,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浪子,自由而孤独地流浪在江湖上,寂寞地行走在天涯之中。时间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傅红雪就是这样一个被命运捉弄,身患癫痫,肢体残障的边城浪子,冲动,郁愤,痴情,绝情,冷漠苍白之下掩藏着一颗火热的心,一个缺少大侠光环的孱弱、倔强少年。不同于李寻欢、花无缺、楚留香、小鱼儿、大人物、叶开的单纯高尚性格,他只是一个纠结的平凡人,一个不完美的平凡人,一个经受命运坎坷的平凡人。平凡人的受难岂不是会有更多的人性冲突?想必这正是古龙想要续写傅红雪的缘由。

  二

  夕阳西下。

  傅红雪在夕阳下。夕阳下只有他一个人,天地间仿佛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万里荒寒,连夕阳都似已因寂寞而变了颜色,变成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

  他的人也一样。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柄刀;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叶开说:“人,有时也像是壁虎一样。就算割断它的尾巴,它还是很快就会再长出一条新的尾巴来。”如果没有《天涯·明月·刀》,如果没有古龙创作观念的转变,傅红雪也许终身不过是个流浪人间的失意者。好在上天待他不薄,给了他一个再次经历命运轮回的机会,在不经意间开启了他提刀天涯寻明月的涅槃之旅:通过不同时空中相似人物之间的碰撞,解开他之前对于生命、爱情、命运的偏执和困惑,找到了自己的归程。

  曾经远去的浪子,再次现身!他苍白的脸上还是全无表情,又有谁能看得出这冷酷的面具后究竟隐藏着多少辛酸的往事?痛苦的回忆?

  曾经折断的刀,再次出现!在过往的人世纷纭中,亲情、友情、爱情都在变幻,只有刀,忠诚于他,见证了他的命运变迁,用每日一万两千次的暗室拔刀,雕画出他生命的轨迹。此时的刀,不再是任何精神意义的载体,而是傅红雪生命的一部分,是唯一能够见证他生命价值、心血付出的指针。

  似曾相识的命运轮回,即将开启。本已经轻烟般消散了的人,现在又重回到他眼前。当他看到高级妓女明月心时,他会夺路而逃,会痛苦得癫痫发作,不敢直视,当他遇到那个带着茉莉花的小妓女周婷,为了二钱银子夸耀自己床上功夫的时候,他会莫名的愤怒、怜悯地施舍、深切的挂念。因为她们勾起了他对于翠浓的思念。当明月心以命挡剑、小妓女舍身沽酒的时候,此间的感情和对于翠浓的感情连成一片,难辨难分,之前被封印的爱情被再次唤醒,一句“我会等你的”,勾起了这个天涯浪子对于家的无尽思恋。

  一出生他就是一个孤儿,是白夫人报复情敌的工具,是花白凤为白天羽复仇的使者。人命微贱,微贱的不仅是死在他刀下的生命,就连他自己也是微贱的,生命的产生与毁灭在他眼中没有任何意义。然而,在“明月何处有”一节,当傅红雪用自己一双杀人无数的手,托起一对新生婴儿的时候,当他为了拯救孤儿寡母不顾刀刃崩缺,挥动刀锋奋力挖掘出口的时候,当卓玉贞用双手捧起一簇乳汁,送入他口中的时候,他才真正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在暗室里迎来了自己的生命之光,原来天地之大德曰生!此刻,他不再是孤儿,不再是杀人工具,而是两个婴儿的父亲,一个孤苦女人的丈夫。

  当年,自己和叶开身份的错位,让他体会到命运的虚无。他有怨,却无处发泄,就像一个斗士掉进了无物之阵,找不准他要反抗的对象,陷入了被压抑的虚无。现在,那个只手遮天、无所不能、呼风唤雨的神秘人物——公子羽出现了,在他身上先前那种无形混沌的命运呈现出了具体有形的形态。也许正是出于那种压抑多年、无可发泄的反抗欲望,傅红雪才定下决心要帮助燕南飞反抗公子羽。反抗、寻找公子羽的过程,演变成傅红雪反抗命运的一种外化,演变成傅红雪证明自己生命意义的过程。

  这期间有过背叛、有过绝望、有过自我放逐,但他从没有放弃对于生的执着。因为,他在反抗过程中体验到了生命、爱和存在的价值,虽然只是昙花一现,却长久地存活在他的记忆里,成为了他的信仰。有了它,日子才有生趣、有斗志。当傅红雪的刀锋划破眼前那扇巨大铜镜的时候,他劈开的不单是公子羽(或者说命运)的遮羞布,也劈碎了自己投射在镜子里的幻影,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完成了自己精神的浴火重生。

  夕阳西下,傅红雪站在夕阳下。

  暮色渐深,黑暗已降临。

  他心里忽然觉得说不出的平静,因为他知道黑暗来临的时候,明月就将升起。

  三

  就是这样一部记录平凡人精神成长的小说,却遭腰斩厄运,成为古龙一生中“觉得最痛苦,受到的挫折最大”的创作。《天涯·明月·刀》于年4月~6月在《中国时报》上连载,总共只推出45期。至第8章决斗中“孔雀终于走进了这屋子,走进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缩入衣袖,指尖已经触及了孔雀翎”处既终止。究其原因,有以下几种说词:

“《天涯?明月?刀》连载於‘人间’副刊竟被腰斩,原因是许多读者不习惯古龙的快节奏,蒙太奇笔法,去函报社表示要‘退报’,吓得报社老板请出东方玉等武侠家连载,而中断了古龙的作品。”(陈晓林《关于古龙全集的一些疑问及回答》)

2.“因文风跳跃,读者大惑,东方玉等人趁机向老板施加压力,报社被迫腰斩古龙。”(曹正文《在古龙读书的地方》,转述陈晓林语)

  3.“大作家常常脱稿断稿,纪律不彰,加上也不是太受欢迎,我的主编上司忍痛腰斩了小说连载。”(詹宏志《第一件差事》)

  4.“后来古龙红了以后,有点想写哲学的东西,于是写了《天涯明月刀》,在《中国时报》连载。余纪忠看了之后,可能觉得在武侠小说里谈人生谈哲学,节奏太慢了,很不满意,下令停了他这本小说的连载,所以这本小说最后没有写完。”(张文中《薛兴国访谈》)

  上述说辞,孰真孰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读者不接受的行为恰恰说明了古龙小说创作观念、手法的超前。刀是傅红雪生命的一部分,笔又何尝不是古龙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且不说古龙此时风头正盛,遭此一败,颜面尽失,单从创作者的立场上看,这令无比珍视自己文字、对此书抱有期待的古龙,情何以堪?究竟古龙是在怎样的心境下,顶住压力,默默完成了这本书?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腰斩之后的情节设置、言语表达上,却不难窥探一二。

  腰斩事件之后,小说中接连出现了三个重要人物苗天王、钟大师、公子羽。苗天王宁愿选择用高跷、用壮汉傀儡、用醇酒美妇来满足自己这个侏儒者的伟丈夫之梦。钟大师竟因为琴音被超越,而欲放弃自己的生命。公子羽更是执着于盛名,不惜寻找替身,与替身分享自己的权力、名誉和情人。这些人为自己的幻想所困,为自己的声名所累,放不下自己的执念,陷入了自己一手编织的樊笼。对于这些人,在对话交流中,傅红雪给予了充分的理解,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在这些理解、观点背后,隐约可以窥见作者关于腰斩事件的思考。

  例1:

  女人们在呼喊:“你为什么不救救我们?为什么不带我们走?”

  傅红雪没有回头。

  他并不是不想救她们,可是他完全无能为力,她们的问题,就是任何人都无法解决的。

  ——这世上只要有那些“很要脸”的男人存在,就一定会有她们这些“不要脸”的女人。

  这才是根本问题,这问题才是永远无法解决的。

  傅红雪没有回头,只因为他几乎又忍不住要呕吐。他知道唯一解救他们的法子,并不是带他们走,只要杀了苗天王,她们才能真正得到解脱。

  苗天王也许早已走远了,他追的并不是苗天王这个人,而是一个目标。他知道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永远不会放弃这个目标。

  只要有那些“很要脸”的评论先生在,那些自以为鉴赏水平颇高,认为自己读不懂的作品就是坏作品的读者大人在,就一定会有这些不得不忍受蹂躏、压制、腰斩的“不要脸”的作品和作者。而改变这一现状的根本措施就是,努力消除苗天王这类虚幻的自满者。事实上,读者的阅读水平是需要作家引领的,这也正是多年以后古龙引以为傲的原因。年《时报周刊》期,他在《古龙的武侠与情感世界》一文中说:“每一种我用新的方式写作,读者不见得立即接受,但是,后来都会喜欢,譬如《天涯?明月?刀》刚写的時候,真是一片叫骂之声,现在却有很多人叫好。”

  例2:

  “我少年就已成名,今年才不过三十五六。我知道我看来一定已是个老人,多年前我就已有了白发。因为我的心血耗尽,我虽然在那琴上赢得了别人梦想不到的安慰和荣誉,那张琴也吸尽了我的精髓骨血。这本是件公平的交易,我并没有什么好埋怨的,可是现在……你是学刀的,你若也像我一样,为你的刀付出了一切,却忽然发现别人一弹指间就可能将你击倒,你会怎么样?”

  你会怎么样?

  傅红雪想笑,大笑。他当然笑不出。

  ——一把刀只不过是一把刀?又有谁知道这把刀对他的意义?他岂非也同样和魔鬼做过了交易,岂非也同样付出了一切。他得到的是什么?

  世上也许已没有第二个人能比他明白这种事,可是他没有说出来。他的苦水已浸入他的骨血里,连吐都吐不出。

  一部小说只不过是一部小说?又有谁知道这部小说对于古龙的意义?为了完成这部武侠创作的转型之作,古龙岂非也同样和魔鬼做过了交易,岂非也同样付出了一切。他得到的是什么?腰斩,无情的腰斩。世上,除了傅红雪,也许没有第三个人能比他明白这种事,可是古龙没有说出来,但他的苦水已浸入他的创作里,已浸入他笔下人物的生命里……无言的悲怆。

  悲怆过后,古龙借笔下的人物,亮出了自己的态度:“生命既然如此悲苦,为什么一定还要活下去?生命的意义,本就在继续不断奋斗,只要你懂得这一点,你的生命就不会没有意义。人生的悲苦,本就是有待于人类自己去克服的。……只要能活下去,我就一定活下去,别人越想要我死,我就越想活下去。活着并不是耻辱,死才是!”这种反抗的力量,使得傅红雪终于挣脱了他自己造成的樊笼。忍受别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也能承受别人无法承受的打击。傅红雪如此,古龙又何尝不是如此。

  例3:

  公子羽道:“你知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老的?”

  傅红雪知道,一个人的欲望若是太多,太大,就一定会老得很快,欲望就是人类最大的痛苦。

  他知道,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既然已知道,有何必再说出来。

  公子羽也没有再解释。他知道傅红雪一定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面对腰斩低谷,古龙是不是也在暗夜中无数次地问过自己?他不仅想要武侠小说求新、求变、求突破,更希望改变“在很多人心目中,武侠小说非但不是文学,甚至也不能算作小说”的尴尬低下地位,欲望的太多,在乎的太多,难免会忘记自己踏上文学之路的最初本心,因为外界的毁誉得失而扰乱内心的宁静,看不开,放不下。在公子羽身上,更多凝聚的是古龙对于自己精神处境的自省。

  “一个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人活着,只不过为了自己心安快乐,若是连生趣都没有,那么就算他的声名、财富和权力都能永远保存,又有什么用?”最后,公子羽“死了”,一纸讣文昭告天下,“在别人虽然都认为他已死了,可是他却还活着,真正地活着,因为他已懂得享受生命”。古龙被“腰斩”了,报道一出,在别人眼中都认为他的才气已经死了,可是他却还活着,真正地活着,因为他实践了他创作的生命,玩味人性的冲突与人性的对话。一个人要能真正懂得享受生命,那么就算他觉悟得有些晚,就算只能活一天,也已足够。

  结语

  公子羽道:“今年你已有三十五六?”

  傅红雪道:“三十七。”

  公子羽道:“你知道我有多大年纪?”

  傅红雪道:“六十?”

  公子羽又笑了。一种很奇怪的笑,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和哀伤。

  傅红雪道:“你不到六十?”

  公子羽道:“今年我也三十七。”

  傅红雪吃惊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的皱纹和苍苍白发。

  他不相信。可是他知道,一个人的衰老,有时并非因为岁月的消磨,有很多事都可以令人老。

  恰巧,这一年,古龙也三十七岁。

  一个苍老的古龙,一个重生的古龙,一个现实的古龙,虚构与真实、人性与生命的思考在这里碰撞对话,耐人寻味……这也许就是巴赫金所说的复调小说吧,复调即心灵的多声部对话。

  明月何处有?

  只要心还未死,

  明月就在你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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