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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简历年生于浙江鄞县,自幼习画
年毕业于浙江美院附中
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获学士学位
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获硕士学位并留系任教
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获博士学位
现任职务
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博士、教授、硕士生导师,师从刘国辉先生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年冬天的湖畔-与赵洋、唐筠
年春夏之交的南山路-与蒋志、张昕
年导师和同学(左起梁元硕、盛天晔、刘国辉先生、程宝泓先生、王赞老师)硕士毕业展上合影
年和刘老师、周晋、老袁的合影
年滨江十六楼的奥金
年于木心咖啡馆(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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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展与作品欣赏年于德国卡斯特举办中国画作品展。
参加第九、十、十一、十二届全国美展,第一、第二届成都双年展及第三届全国中国画展。
年合作参与刘国辉先生担纲主创的浙江省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兰亭修褉图》并获银奖。
年合作参与刘国辉先生担纲主创的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五四运动》。
年赴法国巴黎高等美院交流学习。
年于义乌华川书舍和萧山湘湖美术馆举办《满庭芳》、《踏莎行》中国画小品展。
年合作参与嵩山少林寺壁画项目鼓楼部分《少林寺与中国禅宗史》。
、、年参加中国国家画院《一人一品》中国画邀请展
年参加《同心塑美》浙江省第十二届美术作品展
年参加都市快报创意空间《御风而行》扇面展
年受邀作为杭州市政府艺术家代表参加德国德累斯顿艺术博览会
年《砚边湖畔——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与书法艺术学院教师精品展》
年参加《第一届中国瓷画双年》
年参加《天地绘心——中国画学国美之路》展
年参加中国美术馆《民族大团结》新春特展
年参加《大学望境——中国美术学院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十周年》特展
年参加《水墨相望——中国美院暨台湾师大书画教授联展》
年参加《视触之域——当代中国素描艺术邀请展》
年参加《纪念徐渭诞辰周年----全国当代中国画名家作品邀请展》
年参加中国美术馆《美在生活----全国写生作品展》
年参加《为中国画----全国高等艺术院校中国人物画写生作品展》
年参加《西湖梦寻---书画作品邀请展》
年参加《治水最前线----大型五水共治下乡实践汇报大战》
年参加《澄怀味象——中国美术学院青年艺术家作品展》
年参加《秀水泱泱——中国美术学院青年艺术家作品邀请展》
《欢乐歌谣》水墨纸本(局部)
《欢乐歌谣》(局部之一)1
《欢乐歌谣》(局部之二)
年《涅槃一日》水墨纸本
年《秋水》
年《高皇》
年《公元前我们太小》
年《少年心气》水墨纸本
年《旧情歌》
年《王与后》
年《幼兽》
年《春华秋实之——曾是惊鸿照影来》水墨纸本
年《春华秋实之——丈夫未可轻年少》水墨纸本
年《春华秋实之——一肩明月旧河山》水墨纸本
年《不祭山河祭热血——滇西英烈志》xcm
年《——致青春我们无惧无悔,我们甘死如饴》
年《客自故乡来》(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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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生《来自波兰的奥金》纸本水墨(局部)
《商适》(局部)
《邬旖伦》(局部)
《来自扬州的杨畅》(局部)
《陈惊雷》(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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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学小学的记忆已然像旧时代的明信片一般淡薄轻远了,连上初中的时光,好像一直笼罩着一层玫瑰色的晨曦光亮,从这微薄的暖色里又发散出些微清凉的蓝色来,是初晨沁人肌肤的微凉,也像人生最初的颜色,若紫若蓝闪烁着朝露清亮的光芒,在征途的始端,充盈了憧憬和希望。
父母调动工作,我也从农村来到城市。对杭州的第一印象是下了火车后坐公交车到体育馆沿路萧索的冬景,法国梧桐巨大斑驳的树影,为光秃枝桠割裂的黯淡将暮的天空,马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灰暗,灰色,灰颓。当时有句话,说的是外国友人对杭州的印象:美丽的西湖,破败的杭州。一点不差。
小学开始是在延安二小,因为不会讲杭州话,开始时老受欺负。那时候最怕家访,记忆中老师上门永远不会有好事,曾经拿一只吃空了的螃蟹钳子把前排女生夹哭了,班主任由此找上门来,如是种种,所谓沟通,其实就是告状,难免皮肉之苦。后来家搬到体育场路,我也就转学到了体育场路小学,在那儿度过了差不多五年的光阴,从深屋陋巷里的只檐片瓦,到马路牙子边上的一亩半分地,再到现在的死不见尸,如今体小已经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唯有三十几年前被烙进大脑皮层的断续记忆,残破不堪难以拾捡。
生命原来是在懵懂中被各种“先生”推进人生的时间洪流中,一段段切割,碾压,锻炼,重铸,由不得你半点抵抗挣扎,也来不及积累沉淀,流逝太快,失去太快。
画画苦不堪言,唯有读书是乐事,尤其寒暑假,《少年文艺》、《儿童文学》以及一大堆百读不厌的连环画,还有从父亲单位图书馆借来的各种小说散文,边读边抄,其乐融融。
初中考进了杭州一中,即杭州高级中学,它最早是林启在年所创办“养正书塾”,名人辈出,李叔同、朱自清、丰子恺、鲁迅、郁达夫、徐志摩、俞平伯、潘天寿、冯雪峰皆与此有染。很大的校园,就在明清两代的贡院旧址上,读书的时候尚有一些旧建筑,西式的圆拱门,院落之间的天井上满是茵绿的草坪,凉意沁人,至今怀念。我理科差,文科好,一半老师嫌弃一半老师喜欢,打个平手,画画的人好像都有这个毛病。
年,父亲从广州出差回来,带来了两样新鲜玩意儿——一台双卡录音机,还有一盘刚发行的《侯德健作品集——新鞋子,旧鞋子》。侯德健,从未听过的台湾人,带着浓浓的政治意味踏上大陆的土地,几年后又消失于众人的视野。《易经》讲“刚健中正”,孔圣人讲“中庸”,侯德健也在歌词里写到:“……不知道究竟哪一天,我们能够不左也不右”,但肉身凡胎,何人能脱此藩篱而居中不倚呢?没有,即如“中正自守,其介如石”辈,亦不能免人间俗尘。
我们都曾经年纪小
什么都不知道 却总是喜欢笑
我们都曾经年纪轻
什么话也听不进 什么事都不相信
而今我知道 而今我相信
而今我不能不相信
总有一天
我们都会老
只希望到时候
我们都依然爱笑
这首侯德健写于新疆石河子的《歌词》,伴随着淡淡的吉他声,借由他略显沙哑而磁性的嗓音缓缓吟出,徐疾间也有顿促,一句句浸淫了初中最后的时光。
繁重而无聊的课业,加上画画,漫无边际地乱读书,忧伤与生俱来,我们从未年轻,我们落地是就已是老人。
然后是附中。
文革后附中恢复招生,第一届浙江省内招,现在基本已成梁成栋,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刚好毕业;第二届华东招,四十个人,规模、气场刚好,不紧不松,天上地下各路豪杰齐聚,水泊梁山各色人等俱全,活色生香,生猛劲辣;第三届就是我们,全国招,林子大了,南北各种鸟兽集合,泼皮草莽城里城外,甜酸咸辣一应俱全。附中和大学当时都在南山路的院子里,86年9月头一天报到,校门口赫然贴着开除本科生的大字报,当头一记棒喝,搞得心里发懵。初进校园,没领过水深浅,面上一副青春叛逆的嘴脸,内心其实惴惴。班里的女生根本看不上同龄的雏儿,一个个都跟了大学部,搞得附中的男生对大学部由开始的敬畏仰慕渐渐变成嫉妒愤怒恨,所以每每在诸多场合开掐:专业上以赶超本科水平为标准(那时候还很少研究生);元旦汇演以灭本科拿第一为目标;足球赛常常从踢球变成了踢人然后蜂拥而上;食堂里排队买饭一言不合就一个菜盘子扣过来,番茄炒蛋青菜粉丝五色斑斓烙在脸上煞是好看,于是动手,瞬间分出胜负,大学部落荒而逃后面还跟着一长串手操各色兵器的附中孩儿,这场景像极了西游记中众小妖巡山捉得八戒归,再配上置身动物界外的赵忠祥解说《动物世界》时缓急有序的语调,紧要处再补一句宋世雄“进了!球进了!”极度亢奋阴阳莫辨的尖利嗓音,绝对极具震撼力。附中靠的基本是人海战术,青春期加上雄性荷尔蒙,身体里好像有永远释放不完的力比多,大学部虽然人高马大但毕竟势单力薄,自然经不起幼兽们的疯狂围殴。胜负既分,附中孩子令人刮目。
在贫瘠和初醒的八十年代,我们动物凶猛,我们嗷嗷待哺。
附中宿舍正对着号的教授楼,每天一熄灯,这边总要鬼哭狼嚎半天才消停,一次突发奇想不知谁领头唱起了国际歌,第二天对楼一个油画系退休教授嗷嗷叫着跑到校长室告状,人多并犯,法不责众,最后无疾而终。
宿舍也是有年头的老楼了,木地板,附中住二楼,一个房间八个人,男女生宿舍一墙之隔,走廊用木板隔开。当时附中只有两个班,在宿舍的走廊上,在来来往往哐嘡哐嘡的军靴捶踏和噼噼啪啪的拖鞋踢踏声中,发生过多少幕人间喜剧,我已经记不清了,现在想来很多都让人笑破肚皮。那么吵闹的青春,混杂了发育中身体的汗味、饭菜味、臭袜子味、廉价的摩丝味以及各色方言普通话的白昼及夜晚,加上搭建着各种土围子的房间内传出的吱吱嘎嘎的磁带声以及自弹自唱的悲伤情歌,春晨夏暮,酷暑寒冬,每个人共享着拥趸房间里的所有喜悲,忍受着每一个匣子里放出来的各种声音,和着齐秦、罗大佑、苏芮、童安格、张行的深嘶浅唱,最后迎来了崔健,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这世界真的变化快。转眼到了89年。
很闹很疯狂,很hi很火爆,热血在头,青春乱抛乱掷野丛中。
这就是我们的集体生活,这就是伟大的八十年代的浙美附中。
灵山洞的附中86集体照
闹归闹,等到画画的时候每个人都卯足了劲。
那时候附中的校长是施绍辰老师,施先生极富艺术家气质,冬天常常一袭灰呢大衣,西式中分头光可鉴人,说话语调平缓,谆谆善诱,讲起艺术来使人神迷,还会拉小提琴,一副上海做派,举手投足间浓浓的民国味,不用化妆就可以演年代戏,后来知道他是浙江湖州人,生于上海,插队到过江西。那时还没有“小资”一词,想来用在他身上,是再恰当不过的。
老一代的艺术家对学生都很好,视同己出。除了施先生,还有德高望重如马玉如先生辈,更是春雨润物细无声,不假言辞,身心俱托。马老面目清善,说起话来夹杂着浓浓的绍兴乡音,声音不高,总是绵绵的,到杀口处,便有裂帛之声,刚劲决绝,像太极,看似绵软,实则刚韧内蕴,于无声处听惊雷。马老的专业是油画,穷一生之力投身教育,苍颜华发而有无尽深藏绚烂蓬勃之生命力,不托虚词,尽付笔端,于画作中展露无遗。我真正的色彩启蒙就是来自他。我至今还记得他告诉我们一定要慎用黑色和紫色系,必须让画面的每一个角落都散发出色彩的光亮来,从他那里我开始知道、亲近并且迷恋上印象派,在大师们所织造的瑰丽绚烂的色彩海洋中流连徜徉,那是多么幸福的启蒙时光。
当时的美院,基本是杭城时尚的风向标。校外人听到“美院”两个字,除了羡慕、嫉妒,很少恨。可是时尚和我们这些小屁孩无关,那还是一个相对贫瘠的年代。一个双职工家庭,基本上两个孩子,好在那时读书不要学费,连附中学生每个月都有几十块钱的补助,一个月五十块钱吃饭住宿加上画画材料绰绰有余了,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真的好。
附中可怀念的人事多多。
弋利强,山西人,班中奇才,长得粗壮却女性化,不合群,整天塞个耳机嘴里哼哼唧唧,画得很妖孽,基本已经接近大师了,那时同学间互称“大师”基本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讥讽,另一种则是真心佩服。考本科那年他报了雕塑系,结果评分的时候被一个油画系大师说了句怎么把石膏画成了铜像?直接枪毙,验明正身,打回原籍。从此天涯两隔,杳无音讯。
《亲爱的提奥》、《梵高传》、《悲剧的诞生》、《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巨人三传》、《傅雷家书》、《雨果传》、《战争与和平》以及刘小枫的《拯救与逍遥》,智力有限,徐复观的《中国艺术精神》读得半懂不懂,难求甚解。
人命天定,运可以转,变好变坏,看运命之人的造化修为。对的人,对的时间和地点,太难了,人生永远充满了缺憾。得失平衡,你得到太多,同样就会失去很多,所以不能贪,福和祸,有时会相互转换。英雄不问出处,同样也不能以成败论。人是太复杂的动物,却脆弱到随时可以被时代的尾梢碾成齑末。
90年附中毕业,除去开除退学留级的,全班三十几人大多数考上了各类艺术院校,其余作鸟兽散。全班四个保送生,我是其中之一,直接进了国画系,当时的浙江美术学院中国画系人物专业。
春天的苏州
大学生活基本靠自觉,刚开始还真有点不习惯。除了每天的熄灯闭灯,还有万恶的早操广播和文化课考试外,基本感觉不到体制的存在。
记得第一天素描课,头像写生,尉晓榕老师,半天没说话,走到边上盯了一会儿,临了眉梢一挑,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哼出三个字:“嗯,很松啊~~”,走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很松”?稀松?跑形了?没节奏?揶揄?调侃?还是夸?想半天。这样的教学方法其实是培养学生的主动性,主动思考、主动判断、主动修正的能力,有点像禅宗的公案,渐修,顿悟,棒喝、开示。绘画的修炼并非只有华山绝路一条不二法门,关键在于操习者必须具备清晰的思路,独立的判断力,正确的方法,敏捷的行动力,以及旦复旦兮的恒心和毅力。
班主任是黄发榜老师,湖北人,文革前的老美院,文革时被丢到湖北的煤矿里。他没有通常所说的“九头鸟”的狡黠,骨气刚正,所以令很多人“骨鲠在喉”。
本科很自由,课程按部就班,人物专业要学的东西很多,山水、花鸟、书法、篆刻、诗词题跋、古汉语等等等等,短短四年只能碰个皮毛,幸好之前还有毛笔的功底,所以转换起来并没有那么难,况且那时考国画系都要考专业写生,进来的都拿过毛笔,不比现在,什么草芥随便混混就进来了。
当时国画系只有人物每年招,山水、花鸟、书法隔年招(那时书法还未独立成系),我们那一届人、山、花都齐了,人物班8个人,后来有个山东女生练气功练得回家了。画国画的一般都很规矩,山水的讲“境界”,讲“天人合一”,花鸟的讲“气息”,我一直怀疑所有的乖或狂都是装出来的,身在山林,心在台阁,是要当国师的——这是先前就有的祖例。于是系里很多人年纪轻轻就搞得跟老学究一样,性格既邪又弱,接不着地气,有的只是阴鹜、冬烘和酸迂。同学不好玩,就跑到别的系去找以前附中的同学,所以我的课余时间,基本是在版画、油画系混,吹牛,听歌,读书,画画。恰好那时候版画、油画班出了几个大仙,画得好,嗅觉灵敏,思想活跃,喜欢折腾。
苏童、格非、余华、马原、莫言、残雪、张承志,食指、顾城、北岛、杨炼、海子,这些小说家和诗人的名字,纪德《人间食粮》的朴质、黑塞《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的缱绻、显克微支《你往何处去》的波澜壮阔、罗曼罗兰《约翰克里斯朵夫》的跌宕绵延,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的黑暗原罪,在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奥尔夫的《布兰诗歌》、瓦格纳的《尼伯龙根的指环》和莫扎特的《安魂曲》中再读屈原陶潜李白杜甫、尼采、萨特和海德格尔,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在草莽激动的二十岁年头,尽是万古长夜,风云鸟路,江汉无梁。
魏晋时的阮籍这样忏悔他的青春:“平生少年时,轻薄好弦歌。西游咸阳中,赵李相经过。娱乐未终极,白日忽蹉跎。”而我的大学生涯,赵李没有,自然也谈不上轻薄,只是性格中有非常脆弱的一面,虚无飘渺的情绪时时流荡徜徉搅扰心智,我一直想努力避开这些阴性柔弱的东西,而中国画,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都是偏阴性的,其实也是,宋以后少有唱大风的豪宕了,人物画尤是,徐悲鸿讲“夫写人不准以法度,指少一节,臂腿如直筒,身不能转使,头不能仰面侧视,手不能向画面而伸。无论童子,一笑就老;无论少艾,攒眉即丑……”,概念流弊,伪丑盈纸,如八百年来民族之根性,皆向内缩,缩成昏昏然的善男信女,噩噩然的饾饤腐儒,侏儒的身心,还咻咻然妄自称大,自以为居中央之国,眼不能放量,胸不能容纳。青春和世界,永远是对立的两极,既然身无从溯,孑孓如丧家之狗,那就反着来,从当代和西方源流中寻找对接之路,柏拉图的理想国,德国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和达达的无政府状态,重金属、死亡金属、哥特、Grunge各类或狂躁或迷幻的声音,是这无味而贫乏的现实的唯一出口,而国画系的课业,倒成了汪国真之流无病呻吟的惺惺作态,完全跟不上青春狂暴的节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收集打口带,后来是碟,听枪花、感恩死、Queen、Jimihendrix、Thedoors、Blacksabbath、pinkfloyd、Metallica、Nirvana等等一切可以点燃青春热血的东西。94的春天,当我在国画系三楼尽头的走廊里关起门来画毕业创作的时候,KurtCobain用一把雷明顿猎枪轰掉了他在尘世的生命,他在遗书中写道:“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一个和我同一天生日的忧郁的双鱼座耶稣,Smellsliketeenspirit,seasonsinthesun,然后nevermind。
《欢乐歌谣》(局部之一)1
毕业创作,教室里没有大墙面,系里同意我在教室外的走廊里拦一段,置了道简易门,墙上钉上毡子,搭起台子挂起纸,就这样开张了。
创作题目最后叫做《欢乐歌谣》(一次打字的时候敲出来的竟然是“换了个药”四字,想想好像也别有点意思),四联,分别为《远在天堂》、《我的心灵日记》、《六月书》和《献给黑夜母亲》,总计三十二张六尺宣,近四米高度,吮毫搦管,悬壁累月一气而成,竟若神助。现在想来走廊方寸之地,进退不过丈余,我也从来没有过画大画的经验,过程中竟不曾反复,冥冥中定有神意。
那是一场关乎少年心事的“笔墨盛宴”。青春、离乱、生死、忧惧、悲与喜、痛与哀,以及游离于画幅之间的深深哀惘,“希望之为虚妄,正与绝望相同”,永不可及,远在天堂。很多年之后当我读到鲁迅的这句话,将其主宾倒置的同时,体味到了比他更重的黑暗。
以及忧伤。
《欢乐歌谣》(局部之一)2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这是几乎每一段青春都有的记忆,关乎莫须有的爱情,关乎烙入骨血的乡愁。湖南湖北,山东山西,北京南京,苏杭两浙,从滚滚辽河到加格达奇的夜,从长江汉水到东海曹娥,长白天姥,泰岳昆仑,广袤大地上满是忧伤的离魂,我们早已把璀灿的昨天,遗落在天茫茫的荒野。
上海宝钢的下乡
76年的陨落,88年8月8号的台风,94年,本命年,本科毕业。去岁刘国辉先生托人转告问我是否有意报考他的研究生,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啊,春天里结果下来,外语没过。于是一心想离开杭州,自己一个人签了厦门集美师专的合同,准备去这个闽南的小岛上当老师。暑假去,连学校一个活人的面都没见着一个,在如溃兵般糟乱的毕业生宿舍里住了两晚,狠狠地挨了小渔村人民的几次奚落和宰客,一周后灰头土脸地打道回府,自此偏安江南,整三年。
年,考上刘国辉老师的硕士研究生。有幸和王赞院长做同学,还有梁元硕,一个来自济州岛的韩国留学生。刘老师,如雷贯耳之名,钟灵毓秀之质,刚健清正之骨,清逸俊朗之相。余私慕久矣,刘——国——辉,三字一出,天下风动。谓之“导爷”,执缰牵马,有幸有幸,何止三生。
导爷平易不拘礼,课上少言,事多躬亲以效,遇可喜之人则口灿莲花,机锋敏捷,千里之外而转瞬目前,其中深意,往往使人于笑谈间不觉于暇,三日后方有幡然之悟,反躬自省,而生敬畏敬慕之心。
“江南布衣”与“长乐”,此刘老两方常用之章。江南,意谓苏杭,出于苏州,居于杭州,“布衣”自是谦词,亦是诤词,世多变数,唯“布衣”而能“长乐”,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处山林而有社稷之忧,退江湖不失天下之怀,率性而动,清贞自为,是真名士,目不揉沙,口若截铁,奋袂而起,飞扬勇决,是真勇士。余心从之。
三年一瞬,白驹过隙。
毕业创作,旧体例,三十二张六尺宣,此次题目唤作《少年心气》。一直想要笔墨上的自由,而大写不易,在大画面上更难,铺张泼洒非赖大笔大墨方能兜转圆通。笔是小笔,捉襟见肘,纸是陈纸,且二层夹,通篇铺陈下来,墨已有滞气,不得意。
两千年春夏之交,学校招第一届美术实践类博士,抱着绿叶衬红花的想法,在考场上折腾了三天,又是画画又是古文又是论文,那个累啊,心想如果每天都这么用功的话估计立马就成大师了。因为是陪考的角儿,所以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时光悠悠淡淡,一日和刘老师、周晋三个人在空荡荡的系办公室里编人物教研室的书,因为参加毕业班的聚餐吃坏了肚子,午饭后躺在沙发上将养,恍惚中被刘老急急拍醒,说是考上了考上了,真正一枕黄粱啊,没有吕翁和磁枕,倒是真切切金灿灿的一锅黍糜。美术类博士虽然荒诞,但在当时毕竟还是稀罕物,说宠辱不惊是假的,说人淡如菊更是扯,开心自然是有,只是多少憋在心里,难形于色。如今时代大进,天下一锅羹,人人分而食之,从两千年到今天,美术博士竟如过江之鲫,满街招摇,既然真假难辨,也就稀松平常。人间事,大抵若是,国中事,情尤如此。满院教授,举国博士,一片繁荣景象。
与徐默老师在定海
夏天的时候南山路校区重建,学校搬到滨江过渡。那时江南尚属不毛之地,一派草莽,江边看潮,白沫冲天,腥风袭面,真真有“惊涛拍岸”之感。我亦毕业,留在系里教书,先从助教开始,工资七百多。系中同龄且同学的唯周晋兄,同进同出,同笑同乐,同谑同骂。低层草根,一线苦力,人微命轻,反落得来去自由,苦中作乐,不亦痛快。
后周兄赴香港中文大学执教,余常为兄写像并赠之,题曰:“周晋吾兄,清笃敏行,温善敦平,同学交游十数载,蔼然至性,今辞故地赴港任职矣”。人生离多聚少,念去去千里烟波,知交零落,唯斟浊酒,聊尽余欢。
还有徐默老师,滨江三年,三人常在一起画画,亦庄亦谐,即师即友。徐师为人诚直,嫉恶如仇,任侠仗义,落拓不拘节,借杜老夫子的一句话来形容——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跌宕意气之人,机敏精鹜之士,赤子也。徐师工意兼善,又于工笔一门独有深研,落笔疾迅,如有神助,笔力所到,皆深刻透镂,骨气清绝,神形毕逮,而每有出人之喜。其孤诣独造,迥出时辈,而不求闻达,浮云虚名,使人有山林岑寂英雄无名之叹。师有斋名“无言堂”,以南朝萧子良“悠然栖於静默,绝驰竞之声”句释之,此无言之“默”字,翕然自明。
博士是在职的,边教书边读书。4年第一届六人毕业的时候,展览答辩弄得响响当当,院里一句话,说是我太年轻,推迟两年毕业,由是,直到年我才穿上了那件像极了道袍的黑色博士服,后来看照片,感觉真的很“穿越”。
所谓理论和实践类博士,当时的要求是三七开,即画画占三成,论文占七,要十万字。大家都觉得是不可能的任务。学校怎么教没经验,读的人更没经验,结果也就这么过来了,渡了江,上岸所幸自己还不是泥马。毕业创作是从几十张六尺的画中挑了十几张裱成长卷形制,题目是刘老帮起的——《春华秋实》——幸好不是春花秋月,有花有实,胜过花在镜中,月在水里,那是亡国之君才有的慨叹,而我已过了少年强说愁的年纪,吟风弄月伤春悲秋无端端地散出千古霉绪,搞得天底下仿佛只有一个人似的顾影自怜,那是鸳鸯蝴蝶派的事,未免小儿科和女儿气了。画面序列经由刘老着意安排,画中形象老幼尽揽,独独缺了中年,确实有人生如梦之感。老吾老幼吾幼,千里之外,咫尺之间,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人生如梦,人生如梦啊。
朝花夕拾,苍颜颓面见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才有悲欣交集。但天外,空汗漫,长风浩浩,飞镜无根,姮娥不嫁谁留,姮娥不嫁谁留?终究,恍惚使人愁。
论文《静水流深——两宋人物画的转捩与式微》。才学疏浅加上寡闻孤陋,说实话我没读过什么好的论文,天下文章一大抄,只是抄得巧不巧妙合不合体而已。答辩会上闵学林老师说读我的文章感觉就像开悍马,闵老是嗜车之人,往往一日千里,转瞬已在天外,所以此言是夸词;陈向迅先生说我是借事说事,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此言亦实;吴山明教授指谪文中某段年表体宋史过于流水不够详尽,我意非在撰史,要絮絮叨叨锻炼罗织晃人耳目何用?某先生尝言何谓论文,即除去一切引文与附录,剩下的你自己的那部分。言辞凿凿,鞭辟入骨,静而思之,此文所余,大概唯前言与后记耳,穿云裂帛,飞扬跋扈,但冀于时代滚滚洪流中,以一己微命,发砥砺意气,见峥嵘形貌。春水桃花待北归,数千年山河破败,归是归不去了,但故人不用赋招魂,虽命如草芥,亦丝毫未敢忘忧国。忧国忧国,终究也只是口中文章,夸夸其谈,好大喜功,并无一实处,这是读书人的通病。此等性子,酒酣耳热便纵浪无忌,就像浔阳楼头题反诗的宋黑子,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虽然很多年后他的腰弯得比谁都低,志是遂了,却没有笑出来,如果有,那也是苦笑,还得了润之先生送的一个投降派的诨号。“墟社稷毁家庙者,征之历史,正多无信仰之士人,而乡曲小民无与”,明季李闯入京,百官列庭求降;满人陷南都,平生谈节义的钱牧斋“国破从新朝北阙”,两姓事君王,最后落得被乾隆列入《明史。贰臣传》。大多数所谓的文人,很多时候都是投降派,朝秦暮楚,翻云覆雨,无铮骨,无德行,江山易鼎海宇激荡之时名心不泯,末路失节的人大有人在,放在很多时代,都应该杀头。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躬逢盛世,又刚好碰上牛仔很忙,急着挣钱,没空也不屑理你,才有这么多昂昂负气之徒咻咻利口的机会。
文人无行,便无用。
而我有幸当老师,还是个教画画的老师,幸为匠师,而非一味清谈拂人心性不事实务的吹牛家。浙美国画系为国中翘楚,不光在于它有悠久的传统,雄厚的师资,还在于师生间的关系接近于古时候的师徒授受,老师不止于传道授业解惑,还视学生如己出,学生遂亲其师信其道。圣人无常师,众人皆师,为师为友,教学相长,在每一个人身上都能见到自己的不足,而能自省改之,由人及己,再由己而人,渡人渡己,善莫大焉。
刘老督阵
再有幸的就是,能和刘老一起画写生。通常是午后课前,请同学们轮流作模特,一个多小时少则两三个人,多则四五个,日复一日,画完了自己系里的,就再去请其他系的,其中有慕名而来的,自告奋勇的,也有走过路过探头探脑被抓壮丁的,如此数年,竟也废纸三千。同学的时间宝贵,所以画时往往心存谦疚,不敢反顾流连,唯望尽快而成。刘老眼高,手快,放笔直取挥洒纵横,我跟得踉踉跄跄,落笔既定,无暇深思,所以几乎每张都是急就,其余一切勾皴点染,敷色烘煊,皆是日后收拾重捡。意笔写生,当由一时一地之事境,发一瞬一念之情意,天时地利人和,形意相通,出于豪端,外露为迹,转见性命。苏东坡讲“情至而词至”,剑雨刀花不及定睛,疾风骤雨吹气转瞬,胜负生死已分,有点像古龙小说中的高手过招,激越处唯见剑气,从来难觅人影。写生之始,纯属一念之因,只是这因并非是存心种下,而种因得果,冥冥中总有天意。愚钝之人,自然不敢有多余奢想,唯反求诸己,但求笔头平顺,手稍熟耳。数年以历,天意垂眷,心手之谐,终于稍见端倪。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所以画画之人,首在于良师,再持以勤奋,终止于天赋,缺一,即漶漫无功,踪影难觅。寒暑冬春,进退反复,勇猛精进,志愿无倦,方有得菩提时。
年,启动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刘老师担纲主创《五四运动》,有幸参于其中,历时三年,其中苦乐,冷暖自知。刘老以忧患之心作大写巨制,余辈蹑之追之,辗转反复,唯勤唯恳,徒望项背。三年画成,为写意人物中之翘楚,其言不欺,奈何时人鲜有能辩瑕瑜者。
8年浙江历史文化重大题材美术创作工程,为刘老的《兰亭修禊图》补色,受益良多。
06年《暗算》之《看风》,07年《大明王朝》,加上09年的《我的团长我的团》,迄今为止我所看过的三部最好的大陆电视剧。曰情,曰义,曰气节良心。我之前几乎不看电视,我以为终日抱着电视机度日的人不是行将就木之辈即是无所事事之徒,电视机于我而言,仅止于看碟。
每一个中毒者都有过荼毒四方的欲望,当逝影流年的平白时日接近枯乏窒息的顶端,就只有刨坑掘坟从经典中重煮热血。
镜破不改光,兰死不改香。黄依依说:求求你让我爱他吧——而那些清贞而无望的爱情,就如同远在星辰之外的好运气,被小提琴悲惋沉绵的弦音牵着,烙进那个时代旧胶片般温醇而固执的底色。
“我叫海刚峰,也叫海笔架,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清官,我不查你,上天也要收你”。铮铮铁骨的海刚峰,似醉还醒的沈一石,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归北邙,我之后,谁复伤,一曲《广陵散》,再奏待芸娘。
“岛寇荼毒,痛及滇西,谁无血气,忍弃边陲。桓桓将士,不顾艰危,十荡十决,甘死如饴。瘗忠有圹,名勒丰碑。懔懔大义,昭示来兹。”这是松山血战后第八军阵亡将士纪念碑上陈诚的题词。7年8月3日7点52分,在兰晓龙把自己写嚎啕了之后,《我的团长我的团》出炉,使得越来越多的人与之一并嚎啕。由此,炮灰团在早已尽数折损的川军团遗体上借尸还魂,起死人而肉白骨,啸聚人马,大武大韶,招魂的人就是龙文章——“我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那个样子”,一锅猪肉白菜炖粉条,就是一个国家的山川流水,锦绣河山,“我带你们回家”。
川军团的旗帜唯一白布,上书一“死”字,伤时拭血,死时裹尸。男儿到死心如铁,刀头百万英雄泣。我死而国生,我生而国死,杀身以成仁,舍身得取义,八千里路云和月,从北退到南,望极天涯不见家。焦土之上,死人堆里,四茫茫五千年暗夜沉沉中点燃自己,执炬而行,除了鲁钝而迅捷的先生之外,还有这么一个半人半鬼、似疯还颠的龙文章,将黑暗中太久的国人的灵魂,拉出来晒到太阳底下。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由此有了年十一届全国美展的《不祭山河祭热血——滇西英烈志》。尺寸所限,两张六尺纸上四个头,满面沟壑之耄耋,而眼神清澈,一寸山河一寸血,不谓玉碎,不谓瓦全,但活生生的青春血肉之躯啊,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我几乎是跪着画的,天意助我,一气而成。不诉离殇,不肯诉离殇,谁能做到?魂兮归来,魂兮归来,但以此微纸之薄,遥奠故国英灵,重拾今日魂魄。
于此不周全的人间,于此荒茫茫的家国,做不成招魂之人,便只能做驱尸者了,万幸,还不是无血无肉之躯,丧魂落魄之鬼。
《不祭山河祭热血——滇西英烈志》
“……先生将痛苦滤了一遍,擦去血痕,包好,埋入心底的那口深湖。于是你大部分时间看到的都是清泠的水色,他的表情淡然,声音沉缓,却分明坚定,你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就像盲人干涸的眼底,早已失尽了可以流连的水波,然而这平静中蕴藉的力量,不觉让人魂魄摇撼,肃然起意。……在几十年后的今天,我脑海中这国中第一骂手,昂首疾步在古老沉冗的荒原暗夜里,他的形象像极了一根棱角分明的骨头。”这是我数年前的文字,当时刚读完《鲁迅杂文全编》,笔记做了两本多,回想起来有多少个霜晨暑夜手捧着先生的文字在临窗的案前笑哭无常,深深的无边的黑暗,偶尔在自嘲和争战的锋隙间蹦出点诙黠的光亮来,舔舐自伤,疗救苦闷。
是的,就是这位叫鲁迅的先生,这位“鲁钝而迅捷”别号“俟堂”的先生,我的血,经由他的输入接续至今。
“这以前,我的心也曾经充满过血腥的歌声:血和铁,火焰和毒,恢复和报仇。而忽然这些都空虚了,但有时故意地填以没奈何的自欺的希望。希望,希望,用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虽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然而就是如此,陆续地耗尽了我的青春”......
何其相似,这曾经也是我的青春。
一个痛苦的灵魂,因着寄身的“铁屋子”般的家国,彷徨,呐喊,无畏众嚣,独身奋斗,“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掮住了黑暗的闸门”,为的是“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地度日,合理地做人”,终于将一生的命耗尽于为族类寻命的途中,而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也因为闻着了先生的呐喊,终于得到慰藉而不惮于前驱,用零星的寂寞的血,勉力涂亮漆黑的世界。先生和龙文章,一样的招魂之人,他们的背后都有一个无限深广的神意的存在,他们在前面孤独地走,渐渐身边汇拢了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每一颗孤苦无告的灵魂,都想要找到回家的路。
生者必死,聚者必散,万物皆星辰,人的历史,亦不过银河间的一瞬。而我地上的宅,随我氧化之躯一同吐纳呼吸的人间的家,如何和我天上的殿宇对应呢?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这样想来,宇宙间最大的底色,即是人心中的悲了,以及一切所谓希望的绝望。且沉着,且执着。我身即寺,我心即佛。帝力于我何有哉?空色相类,悲喜一同,世间本来无一物。
迷者自迷,脱者即脱。
盛天晔
壬辰春日湖上一稿
癸巳大暑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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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稿课堂示范局部(一)
课堂示范局部(四)
《毛衣》
《明日香港》
《蘑菇头》
《小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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