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意外之变
苏樱讶然道:“你到了那边树林,难道没有人来接你麽?你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铁心兰叹了口气道:“我没有找错地方,我到了那里,只见到处都有老鼠在窜来窜去,我就吓得立刻躲到树上去,谁知树上竟吊着个死尸,远远瞧过去,还可以瞧见有几具死尸吊在树上,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花……花公子就来了。” 苏樱整个人都怔在那里,手心已出了汗。 铁心兰叹道:“以我看来,那边一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你……你最好还是瞧瞧去。” 苏樱不等她话说完,已转身奔出,但奔出几步,又停了下来,无论如何,魏无牙总是她的恩人,魏无牙若是有什麽不幸,她是万万无法置之不理的,但现在……现在小鱼儿正在瞧着她,她又怎麽能走呢? 她怔在那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苏樱终於已回到小鱼儿身旁,无论什麽事发生,都不能让她此刻抛下小鱼儿一个人在这里。 小鱼儿笑了笑,道:“看你这样子,移花宫主莫非已杀死了魏无牙麽?” 苏樱还没有回答这句话,风中忽然飘来了一条人影。 她也和邀月宫主同样冷漠,同样美丽,只不过她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睛,还多少有些柔和之一意。 她的身子似乎比落叶更轻,瓢落在花无缺身旁。花无缺立刻拜倒在地。 小鱼儿瞪大了眼睛,道:“这只怕就是那怜星宫主了,简直和她姐姐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只不过比死人多了口气而已。” 苏樱苦笑道:“但这姐妹两人能令江湖中人连她们的名字都不敢提起,她们若只比死人多口气,江湖中就一定都是死人了。” 小鱼儿大笑道;“你错了,一个人活着,就要会哭会笑会高兴会悲伤,也会害怕,像她们这样的人,活着才没意思。” 他故意直着喉咙大笑,就是想要移花宫主听见。但移花宫主姐妹两人,连瞧也没有往这边瞧一眼。 小鱼儿哈哈笑道:“我将她们当死人,说不定她们也已将我当成死人,所以我无论说什麽,她们都不会生气。” 一这句话他虽笑嘻嘻的说了出来,但听在苏樱耳里,却也不知有多麽辛酸,她几乎流下泪来。 她实在看不出小鱼儿有希望能活下去,他就算能战胜花无缺,就算能杀了花无缺,也得死在移花宫主手里?,小鱼儿道:“你笑一笑麽?只要你笑一笑,我死了也开心。” 苏樱果然笑了,可是她若不笑也许还能忍得住不流泪,现在一笑起来,眼泪也随着流下。 一阵风卷起落叶,怜星宫主忽然到了小鱼儿面前,冷冷道:“时候已快到了,你知道吗?” 小鱼儿道:“我倒希望时候快些到,否则我只怕要被眼泪淹死了。”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又笑道;“我倒有一句话想问问你?” 怜星宫主道:“什麽话?” 小鱼儿道:“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为什麽直到现在还没有嫁人呢?难道这麽多年来,竟没有一个男人爱上你麽?” 怜星宫主霍然转过身,小鱼儿可以瞧见她脖子後面的两根筋都已颤抖起来,满头青丝,也忽然在西风中飞舞而起。 过了半晌,只听她一字字道:“站起来!” 小鱼儿这次倒听话得很,立刻跳了起来道:“现在就要动手了麽?” 只见那边树下的花无缺,也缓缓转过身来。 苏樱忽然抓住小鱼儿的手,道:“你……你难道没有什麽话要对我说” 小鱼儿道;“没有。”苏樱手指一根根松开,倒退两步,泪珠已夺眶而出。 怜星宫主道;“花无缺,江小鱼,你们两人都听着,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人都向前走十五步,走到第十五步时,便可出手,这一战无论你两人谁胜谁负,都绝不许有第三人从旁相助,无论谁敢来多事,立取其命,绝不宽恕。” 苏樱忍不住大声道;“你也不出手相助麽?” 怜星宫主还末说话,邀月宫主已冷冷道:“她若敢多事,我也要她的命” 苏樱道:“那麽你自己若出手了呢?” 邀月宫主道:“我就自己要自己的命” 苏樱擦了擦眼泪,大声道:“小鱼儿,你听见了麽?移花宫主话出如风,想必不会食言,求求你无论如何也莫要败给他好麽?” 她却不知道今日一战,战败者固然只有死,战胜者的命运却比死还要悲惨,小鱼儿若能死在花无缺手下,那就比花无缺幸运得多了。 天色阴暝,乌云已越来越重,枝头虽还有几片枯叶在与西风相抗,但那也只不过是垂死的挣扎而已。 小鱼儿已开始往前走。花无缺也开始缓缓移动了脚步。 邀月怜星苏樱铁心兰,四双眼睛,都在眨也不眨地瞪着小鱼儿和花无缺的脚步。 这四人的心事虽然不同,但却都同样的紧张。 铁心兰知道片刻之间,这两人就有一个要倒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倒下去的是谁。 在她心底深处,她也知道这两人若有一个倒下去,那麽她就不会再有矛盾,不必再作抉择,事情也就会变得简单得多。 她甚至拒绝承认自己有这种想法,只因这想法实在太自私太卑鄙太无情太狠毒……苏樱的心里倒只有痛苦,并没有矛盾,因为她已决定小鱼儿若死了,她绝不单独活下去。 她虽然知道小鱼儿获胜的机会并不大,但她还是希望有奇迹出现,希望小鱼儿能将花无缺打倒。而怜星和邀月两人呢?现在她们的计划已将实现,她们的忍耐也总算有了收获,她们心里的仇恨,也眼见就能得到报复。 她们只有幻想着这两人倒下一个时,才能将这痛苦减轻,只因唯有等到那时候,她们才能将一这惊人的秘密说出来,这秘密已像条沉重的铁链般将她们的心灵禁锢了二十年,她们唯有等到将一这秘密说出来之後,才能自由自在,否则她们就永远要做这秘密的奴隶。 而现在,她们还是只有等待。 谁知小鱼儿刚走了三步,忽然回头向苏樱一笑,道:“对了,我刚想起有句话要告诉你。” 苏樱心头一阵激动,热泪又将夺眶而出无论如何,小鱼儿对她总算和对别人有些不可。 她忍住泪道;“你……你说吧,我在听着。” 小鱼兄道:“我劝你还是乘着年轻时快嫁人吧,否则越老越嫁不出去,到了五十岁时,就也会变成和她们一样的老妖怪了。” 这竟是小鱼儿临死前所要说的最後一句话。到了此时此刻,他竟然还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苏樱只觉一颗心已像是手帕般绞住了,过了半晌,咬紧牙颤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等那麽久。”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将苏樱的心绞碎了,更令怜星和邀月两人气得全身发抖,面无血色。 但他自已却像是根本没有说这句话似的。 最奇妙的是,到了这时,每个人心里竟还是希望他能打倒花无缺,苏樱固然一心想他得胜,铁心兰也不忍见到他被击倒时的样子。 也不知为了什麽,她总是认为花无缺比较坚强些,所以也就不妨多忍受些痛苦,所以她宁可伤害花无缺,也不忍伤害小鱼儿。 更奇妙的是,就连邀月和怜星两人竟也希望小鱼儿得!她们自己也许不会承认,但却是事实。只因花无缺若打倒了小鱼儿,那麽她们就要在花无缺面前说出这秘密,她们养育花无缺虽是为了复仇,但这许多年以来,她们还难免对这自己见着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生出些感情。 她们还是在暗中数着小鱼儿的脚步!“十一,十二,十三……” 邀月宫主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残酷的微笑。 现在,小鱼儿和花无缺已迈出第十四步了。 小鱼儿的眼睛一直在瞪着花无缺,花无缺面上虽全无任何表情,但目光却一直在回避着他。 无论他们走得多麽慢,这第十五步终於还是要迈出去的,怜星和邀月宫主情不自禁,都紧握起手掌。 但铁心兰和苏樱却连手都握不紧了,她们的手抖得是这麽厉害,抖得就像是西风的枯叶。 就在这时,小鱼儿忽然倒了下去! 在如此紧张,紧张得令人窒息的一刹那中,小鱼儿竟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忽然倒了下去。 花无缺整个人都怔住了,铁心兰也怔住了,苏樱更怔住了,他们全身上下本已紧张得充满了血,现在,全身的血又像是一下子忽然被抽干,脑子也忽然变得茫茫然一片真空,竟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突然发生的变化。 就连邀月和怜星宫主都怔住了,脸上神色也为之大变。 只见小鱼儿身子倒在地上後,就忽然发起抖来,越抖越厉害,到後来身子竟渐渐缩成一团。 怜星宫主跺了跺脚,道:“你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邀月宫主怒道;“他这是在装死,杀了他,快杀了他。” 花无缺垂首道:“他已无还手之力,弟子怎能出手?” 邀月宫主道:“他既不敢跟你动手,就是认输了,你为何不能杀他?” 花无缺垂着头,既不出手,也不说话。 只听邀月宫主厉声又道:“你为何还不出手,难道他每次一装死,你就要放过他“你难道忘了本门的规矩,你难道连我的话都敢不听?” 花无缺满头汗珠滚滚而落,垂首瞧着小鱼儿,颤声道:“你为何不肯站起来和我一拚?你难道定要逼我在如此情况下杀你?” 小鱼儿忽然咧嘴一笑,道;“你赶紧杀了我吧,我绝不怪你的,因为这并不能算是你杀死了我,杀死我的人是江玉郎。” 邀月宫主变色道:“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因为我若没有中毒,现在就不会无力出手,也就未必会死,所以现在我就算死了,你也不必觉得抱歉,因为我根本就不是死在你手上的。” 他眠睛忽然瞪着邀月宫主,一字字道:“江玉郎才是真正杀死我的人。” 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两人对望了一眼,又不禁怔住了。 过了半晌,怜星宫主才厉声问道:“你中了他什麽毒?” 小鱼儿道:“女儿红。” 怜星宫主长长吸了气,瞧着邀月宫主沉声道:“看他这样子,倒的确是女儿红毒发时的迹象。” 邀月宫主脸上已不见一丝血色,过了半晌,忽然冷笑道:“此人诡计多端,你怎可听信他的话。” 小鱼儿道:“信不信由你,好在我中毒时,有很多人都在旁边瞧见的。” 邀月宫主立刻问道:“是些什麽人?” 小鱼儿道;“有铁萍姑,和一个叫胡药师的人,自然还有下毒的江玉郎。” 怜星和邀月又对望了一眼,两人忽然同时掠出,一阵风吹过,两人都已在十馀丈外的树下。 邀月宫主和怜星官主同时掠到树下。 怜星宫主道:“你的意思怎样?”邀月宫主嘴唇都发了白,闭着嘴不说话。 怜星宫主道:“这江小鱼若真的已中了江玉郎的毒,那麽的确不该算是死在花无缺手上,这麽一来,我们的计划岂非就变得毫无意义?” 邀月宫主颤声道:“我……我已忍受了二十年的痛苦;” 怜星宫主的目光也随着她的手缓缓垂落,道:“你忍受了二十年的痛苦,这二十年来我难道很快活” 过了半晌她又接着道;“但我们这二十年的罪绝不是白受,因为普天之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这秘密,只有我们两人才知道他们本是兄弟,我们自己若不将这秘密说出去,他们两人到死也不会知道。” 邀月宫主脸色也渐渐和缓,道:“不错,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怜星宫主道:“所以他们迟早必有一天,会互相残杀而死的,他们的命运已注定了如此,除了我们两人之外,谁也不能将之改变。” 她一字字接着道:“而我们两人却是绝不会令它改变的,是麽?” 邀月宫主道:“不错。” 怜星宫主道:“所以我们现在根本不必着急,我们等着虽然难受,但他们这样又何尝不痛苦?我们正好瞧着他们为自己的命运挣扎,就好像一只猫瞧着在它爪下挣扎的老鼠一样,何况,我们既已等了二十年,再多等三两个月又有何妨?” 邀月宫主冷冷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要先解了江小鱼所中的毒,再令花无缺杀他,你要他完完全全死在无缺手上,是麽?” 怜星宫主目中闪动着欣慰的笑意,柔声道:“不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令无缺痛苦悔恨,觉得生不如死,你若令他现在就杀了江小鱼,他就会自己宽恕自己,甚至会去杀了江玉郎为小鱼儿报仇,那麽我们的计划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邀月宫主默然半晌,道;“但你可知道江小鱼是否真的中了毒呢?” 怜星宫主道“这一点我们立刻就能查出来的。” 小鱼儿仍倒在地上,抖着,铁心兰、苏樱和花无缺却并没有在看望他,他们的眼睛,都眨也不眨的瞪着移花宫主。 只可惜他们非但什麽都看不出,而且连一个字也听不到,他们只能瞧见邀月宫主冷冰冰的一张脸上,充满了怨毒,充满了杀气,他们越瞧越是心惊,三个人掌心不觉都为小鱼儿捏着一把冷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看见移花宫主姐妹两人缓缓走了回来,花无缺想迎上去,但脚步力动,又停了下来。 只见邀月宫主走到小鱼儿面前,沈声道:“你中毒时,铁萍姑也看到的,是麽?” 小鱼儿道:“嗯!” 邀月宫主道:“好,你叫她出来,我问问她。” 小鱼儿咧嘴一笑,道:“你以为那山腹中只有这一条山路麽?” 邀月宫主冷笑道:“若有别的出路,你为何不走?” 小鱼儿也冷笑着道;“我不走,只因我不愿对花无缺失约,但铁萍姑却早已走了,你若是不信,为何不自已下去瞧瞧。” 他话还没有说完,邀月宫主的身形已飞云般掠上山崖,方才花无缺垂下去的那条绳子还未解下。 邀月宫主游鱼般滑入那洞穴,过了片刻,又轻风般掠了出来,面上的神色,似乎觉得有些意外。 小鱼儿笑道:“你现在可相信了麽?” 邀月宫主道:“哼。” 小鱼儿道:“那麽你就也该知道,我若不愿和花无缺动手,方才就也早已和铁萍姑一齐走了,用不着等到现在才来装死。” 邀月宫主沉默了半晌,道:“那麽你可知道江玉郎现在在那里?” 小鱼儿道;“我当然知道,只怕我说出那地方,你也不敢去找他。” 小鱼儿却偏偏还要再激她一句,冷冷又道:“也许只有这地方是你不敢去的,因为我还没见过不怕老鼠的女人。” 邀月宫主目光一闪,道:“你说的莫非是魏无牙?他也在这山上?” 小鱼儿冷笑道;“他当然在这山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只见邀月宫主神情仍然毫无变化,小鱼儿虽然故意想激恼於她,但她却根本无动於衷。 由此可见,魏无牙这个人在她心目中根本无足轻重,反而是小鱼儿在她心里的份量重得多。 到了这时,苏樱也觉得越来越奇怪了,暗道:“无论如何,魏无牙总是江湖中有数的厉害人物,而且他也不惜隐姓埋名,二十年来练就一种对付移花宫的武功,可见他和移花宫之问必有极深的仇恨,但移花宫主却根本末将这人放在心上,而小鱼儿连移花宫主的面都末见过,移花宫主却连他的一点小事也不肯放过,甚至不惜忍气吞声,只为要花无缺亲手杀他,这究竟是为了什麽?” 她渐渐也觉得这件事实在很神秘很复杂。 只听小鱼儿道;“好,我带你去,但我现在实在走不动,谁来扶我一把?” 花无缺和铁心兰似乎都想伸过手来,但花无缺发现移花宫主正在冷冷瞧着他,立刻就回头去瞧瞧铁心兰,像是想要铁心兰来扶小鱼儿,但铁心兰发现花无缺在瞧她,却立刻垂下了手。 苏樱嫣然一笑,柔声道:“你若不嫌我走得慢,就让我来扶你吧。” 苏樱扶着小鱼儿已走出很远了,花无缺还站在那里发怔,铁心兰头垂得更低,眼泪已又流了下来。 怜星宫主瞧了瞧花无缺,又瞧了瞧铁心兰,忽然拉起铁心兰的手柔和道:“你跟我走吧。铁心兰做梦也末想到移花宫主竟会来照她,不知是惊是喜,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量自掌心传来,已身不由己地随着怜星宫主掠了出去花无缺见到怜星宫主竟拉起铁心兰的手也是又惊又喜,但忽又不知想起了什麽,眉宇间又泛起一种凄凉之意。 只听邀月宫主缓缓道:“你现在总可以走了吧。” 这虽然只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听在花无缺耳里,却又别有一番滋味,只因他发觉移花宫主已看破了他的心事。 他的心事却又偏偏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第一百零二章奇峰再起小鱼儿道:“无论如何,魏无牙总算对你不错,你也承认他是你的乾爹,现在移花宫主要去找他,你非但不着急,反而来带路,这是什麽道理?” 苏樱不说话了,过了半晌,才轻轻叹了气。 小鱼儿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藏着件事没有说出来,莫非铁心兰方才…,:” 他忽然顿住了语声,只因这时怜星宫主已拉着铁心兰从後面赶上来了,小鱼儿眼珠子一转,忽然向铁心兰笑道:“咱们已有多久没见面了?只怕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吧?” 铁心兰似乎末想到小鱼儿会忽然对她说话,骤然之间,竟像是有些手足失措,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小鱼儿又转过头向苏樱笑道:“你看,才两个多月不见,她和我就好像变得很生疏了,我问她一句话,她居然连脸都红了起来。” 苏樱叹了口气,悄声道:“她已经够难受的了,你何必再来折磨她。” 小鱼儿又转过去向铁心兰笑道:“你听见没有,她说我这是在折磨你,我只不过是在向你问问好而已,这也能算我折磨你麽?” 铁心兰只有摇了摇头,眼圈不觉又红了起来。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我想,这两个多月来,一定发生了许多事,因为我发现才只不过两个月不见,你竟已变了许多。” 铁心兰只觉心头一阵刺痛,眼泪不觉又流下面颊,只因她也发觉自己实在是变了。 以前,她只要见到小鱼儿,无论在什麽情况,无论有什麽人在旁边,她都会不顾一切,奔向小鱼儿的。以前,她只要见到小鱼儿,就会忘记一切。 但现在花无缺在她心里的份量的确是一天此一天加重了,只因这两个月来,的确是发生了许多事。 她就算能忘记花无缺曾经再三救了她生命,但她又怎能忘记她受伤时,花无缺对她的照顾与体贴? 何况,她就算能忘记这些,又怎能忘记在那一段漫长的旅途中,所发生的许许多多令人忘不了的事。 她只要一闭起眼睛,似乎就能看到花无缺在痛苦地狂笑着,狂笑着叫她莫要再理他,为的却只是不愿见到她为他痛苦。 一个人在自知必死时,还在挂念着别人的欢乐与悲伤,反而将自己的生死置之於度外。这样的情感,又是何等深挚?这样的情感,又有谁能忘记呢? 怜星宫主始终在一旁凝注着她,忽然冷冷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有些变了?” 铁心兰道;“我……我……” 她还末说出第二个字,已是泣不成声。 怜星宫主转向小鱼儿,冷冷道:“你用不着再问她了,应该已知道她的回答。” 她不等小鱼儿说话,忽又一笑,道;“但你也许还是宁愿不知道的,是麽?” 小鱼儿却向她咧嘴一笑,道:“你若是以为我很难受,那才是活见鬼哩。”小鱼儿真的不难受麽?这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苏樱实在走不快,走了半个多时辰,远远望去,才能见到那一片浓密的树林,小鱼儿道“前面那一片树林後,就是魏无牙的老鼠洞了,,:” 他话末说完,就瞧见一只又肥又大的老鼠,自树林中窜了出来,一溜烟钻入旁边的乱草中。 过了半晌,又听得草丛一阵窖动,如波浪般起伏不定,竟像是有许多只老鼠在跑来跑去。 小鱼儿娥眉道;“魏无牙一向将这些老鼠当宝贝,现在为什麽竟让他们到处乱跑?” 苏樱嘴里虽末说话,心里却更担心,此刻她已断定魏无牙洞中必已有了极大的变故,否则这些老鼠的确不会跑出来的。 山风吹得更急,她脚步也不觉加快了,阴暝的天色中,只见一个人凌空吊在树上,随着风不住晃来晃去。 小鱼儿娥眉道:“奇怪,魏无牙大门口怎麽有人上吊?” 这人果然是吊死的! 他身上并没有什麽伤痕,但左边脸上,却又红又肿看来竟是在临死前被人重重掴了个耳光。 怜星宫主娥眉道:“这人是魏无牙的门下?” 小鱼儿也不答话,却解开了这人的衣襟。 只见他胸膛上果然有两行碧磷磷的字。 “无牙门下士,可杀不可辱。” 小鱼儿道:“现在你总该知道了吧,这想必是因为有人想闯入魏无牙的老鼠洞,他拦不住,反被人重重打了个耳光,他生怕魏无牙收拾他,所以就吓得先上了吊,看来上吊还不止他一个哩。” 上吊的果然不止一个,这一片树林中,竟悬着十多条死,每个人左边脸都己被打肿,有的连颚骨都已被打碎了。 小鱼儿喃喃道;“这人好大的手劲,随手一耳光,就将人的脸都打碎了,却不知是什麽人呢?居然敢上门来找魏无牙的麻烦,胆子倒也不小。” 他低下头,才发觉地上到处都是一颗颗带着血的牙齿,显见这人随手一掌,非但打肿了别人的脸,打碎了别人的骨头,竟将别人满嘴牙齿都打了下来,这十馀人看来竟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小鱼儿不禁暗暗吃惊,他知道魏无牙门下弟子武功俱都不弱。默然半晌,喃喃道:“看来出手打他们的人,武功至少要比我高出好几倍。” 苏樱心里越来越忧虑,只因她知道魏无牙的武功并不比小鱼儿高出很多,这人的武功若此小鱼儿高出数倍,魏无牙就难免要遭他的毒手了。 小鱼儿道:“但这人却显然末用出真功夫,只是随手拍出,他们非但抵挡不住,甚至连躲都躲不开,由此可见这人出手之快,实在要比我快得多,他随手一个耳光打出来,已可将人的骨头都打碎,可见他内力此我强得多。” 苏樱回首望去,只见移花宫主面色凝重,显然也认为小鱼儿的评论正确,过了半晌,邀月宫主忽然道;“你看他们死了有多久了?” 这句话竟是向小鱼儿问出来的,可见这目空一世的移花宫主,现在也开始对小鱼儿的见解重视起来。 小鱼儿道:“一个人死了一个半时辰後,体温会完全冷却。” 怜星宫主道:“那麽你认为是在什麽时侯发生的” 小鱼儿道;“昨天黄昏以前。” 怜星宫主道:“你怎知道?” 小鱼儿道;“因为我知道两个半时辰以前,那位铁姑娘曾经到过这里,这些人若没死,就一定会将她接入那老鼠洞里,那麽花无缺来找她时,就少不了要和魏无牙打起来,你们来找花无缺时,也少不了要和魏无牙冲突。” 怜星宫主瞧了花无缺一眼,道:“不错。” 小鱼儿道:“但你们显然并不是在这里找到花无缺的,由此可见,那时花无缺和铁姑娘是自己离开这里,是麽?” 怜星宫主道:“那麽,他们为什麽不可能是在两个半时辰之前死的?为什麽一定是在昨天黄昏之前?” 小鱼儿道:“现在正是午时,两个半时辰之前,天还未亮” 他忽然向怜星宫主一笑,接着道:“你若要来找魏无牙的麻烦,会不会在天黑时来呢?” 怜星宫主默然半晌,缓缓道:“不会。” 小鱼儿道:“不错,你一定不会的,因为你若在天黑时来找人,岂非失了自己的身分,何况天越黑,就对魏无牙这种人越有利,你在魏无牙住的地方找他动手,已失了地利,若在晚上来,又失了天时。” 怜星宫主望了邀月宫主一眼,虽然没有说什麽,但瞧她目中的神色竟似已露出些赞赏之意。 小鱼儿道:“瞧这人的出手的气派,就知道他行事一定很光明正大,何况,能练到他这种武功的人,也绝不会是呆子,所以我可以断定,他绝不会是晚上来的,既然不是晚上来的,就必定是在昨天黄昏之前。” 他拍了拍手,笑嘻嘻道;“各位觉得我的意见还不错吧?” 邀月宫主冷冷道;“这道理本来就很明显简单,谁都可以看出来的。” 小鱼儿大笑道:“你既然也瞧得出来,为什麽还要来问我呢?” 邀月宫主沉下了脸,再也不理他,身子飘动,已向林木深处掠了过去,小鱼儿在她後面扮了个鬼脸,笑道;“你也用不着生气,其卖我知道你嘴里虽不说,心里却是很佩服我的。” 穿过树林,前面一片山壁,如屏风般隔绝了天地。山壁上生满了盘旋纠缠的藤萝,尽掩去了山石的颜色。 邀月宫主看不见有什麽山穴石洞,只有回头道:“魏无牙的住处在那里?” 她说话时的眼睛虽望着怜星宫主,其实她也知道怜星宫主同样是不知道的,这句话自然是在问小鱼儿。 小鱼儿却故意装作不懂,却仰首望了天,喃喃道:“我本来以为要下雨,谁知天气又好起来了。” 邀月宫主瞪了他一眼,厉声道;“魏无牙的洞穴在那里?” 小鱼儿好像怔了怔,道;“如此简单明了的事,你怎麽又要问我呢?” 邀月宫主脸又气得苍白,却无话可说。 只见小鱼儿扶着苏樱走过去,将前面一片山藤拨开。 这片山藤长得最密,但却有大半已枯死,拨开山藤,就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里面连光都瞧不见。 小鱼儿道:“这就是了,各位请进。” 魏无牙声势赫赫,仆从弟子如云,谁也想不到他竟会住在这麽样一个连狗洞都不如的小山洞。 大家都不禁觉得很惊奇,尤其是花无缺,他见到苏樱的洞府已是那麽幽雅精致,以为魏无牙的住处必定更可观,忍不住道:“这就是魏无牙住的地方?” 小鱼儿笑道:“不错,你奇怪麽?” 花无缺还想说什麽,但望了邀月宫主一眼,就垂下头去。 小鱼儿嘴里说着话,已当先钻了进去,只见他身子摇摇晃晃,脚步也跟跄不稳,显见得还是没有丝毫气力。 邀月宫主皱眉叱道;“站住!” 小鱼儿道:“为什麽我要站住?这老鼠洞中也不知发生了些什麽稀奇古怪的事,说不定一进去就得送死,我先为你们探探路不好麽?” 怜星宫主道;“正因为先行者必有凶险,所以才要你站住。” 小鱼儿大笑道:“想不到你们竟如此关心我,多谢多谢,可是我既然中了那见不得人的毒,活着反正已无趣得很,死了倒正中下怀。” 邀月宫主冷冷道:“你死不得的。” 小鱼儿只觉风声飕然,邀月宫主已自他身旁不及一尺宽的空隙掠过他前面,连他的衣袂都没有碰到。 见到这样的轻功,小鱼儿也不禁叹了口气,喃喃道:“魏无牙现在若已死了,倒是他的运气,否则若是落在这两位大宫主手上,就难免也要像我一样,连死都死不了啦。” 大家随着邀月宫主走了数十步後,向左一转,这黑暗狭窄的洞穴,竟豁然开朗,变为一条宽阔的甬道。 甬道两旁,都砌着白玉般晶莹光滑的石块,顶上隐隐有灯光透出却瞧不见灯是嵌在那里的。 铁心兰花无缺和移花宫主等人,实未想到这洞中竟别有天地,面上多多少少都不禁露出些惊奇之色。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们现在就奇怪了麽?等你们到里面去一瞧,那更不知道要有多麽奇怪了,我虽未去过皇宫,但想来皇宫也未必会此魏无牙这老鼠洞漂亮。” 他又说又笑,还像是生怕别人听不见,甬道里面回声不绝,到处都是他嘻嘻哈哈的笑声。 怜星宫主冷冷道:“你不说话,也没有人会将你当哑巴的。” 小鱼儿道;“你怕魏无牙听到麽?” 他不等怜星宫主说话,接着又笑道:“我若要来找人麻烦,就一定要光明正大的走进来,若是偷偷摸摸的怕人听见,就算不得英雄好汉。” 怜星宫主也不答话,却缓缓道:“魏无牙,你听着,移花宫有人来访,你出来吧。”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高昂,但却盖过了小鱼儿的笑声,一字字传送到远处,可是除了她自己的回声外,就再也听不到一丝声音。 苏樱面上的神情不禁更是忧虑。 魏无牙此刻怕已凶多吉少,他若还没有死,用不着等小鱼儿大声说笑,更用不着怜星宫主喊话叫阵,这甬道中的机关必定早已发动了。 突见邀月宫主停了脚步,道:“你看这是什麽?” 大家随着她望去,才发觉这甬道的地上,竟留着一行脚印,每隔三尺,就有一个,就算是用尺量着画上去的,也没有如此规律整齐。 一这甬道中地上铺的石头,也和两壁一样,平滑坚实,就算是用刀来刻,也十分不容易。 但这人的脚印竟比刀刻的还清楚。 怜星宫主道:“此人为的是来找魏无牙,又何苦将功力浪费在这里拿地上的石头来出气。” 小鱼儿摇了摇头,笑道:“以我看来,说这话的才真有点笨哩。” 怜星宫主怒道:“你说什麽?” 小鱼儿道;“据我所知,单只这一条甬道里,就至少有十畿种机关埋伏,每一种都很可能要你送命。” 怜星宫主道:“你怎知道?” 小鱼儿笑了笑,道:“因为我至少已经尝过了十三种。” 他接着又道;“此人既然要来找魏无牙的麻烦,必然对魏无牙知道得很清楚,走在这甬道里必定步步为营,全身功力,也都蓄满待发,你瞧他脚步间隔,如此整齐,就可想见他那时的情况。” 怜星宫主道:“不错,一个人武功若练到极峰,那麽等他功力集中时,一举一动,都必定自有规律。” 小鱼儿道:“但他并不知道机关要在何时发动,是以他集中的功力随时都在跃跃欲动,便不知不觉在地上留下了脚印。” 他瞧了怜星宫主一眼,笑着接道:“由此可见,此人并不是呆子,只不过功力太强了些而已。” 怜星宫主沉着脸竟不说话了。 邀月宫主道:“但这甬道中的机关却一直并未发动,是麽?” 小鱼儿道;“不错,机关发动後,无论是否伤了人,都会有痕迹留下来的,要等人收拾过後才能复原,而这人走进来後,这洞里的人就好像已死光了,否则我们走到这里,至少要遇见十来种埋伏。” 邀月宫主道:“但此人来时,洞中必定还有人在,机关又为何始终末曾发动呢?” 小鱼儿眼珠转了转,道:“我虽末见到这人走进来时的情况,但可以想见他必定也和我们一样,一面走,一面亮着字号,“魏无牙你听着,我某某人来找你了!这里的机关未曾发动,想必是因为魏无牙一听他的名头,就大吃一惊,知道就算将机关发动也没有用的,又生怕激恼了此人,所以就索性做大方些。” 她们姐妹两人对望了一眼,心里似乎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上只有小鱼儿才知道她们是想错了。 苏樱忽然道:“看这人的脚印,比平常人至少要大出一半,可见他的身材必定很魁伟,他随随便便一跨出,就有三尺远,可见他的两条腿必定很长。” 她发现每个人的眼睛都已望在她脸上,似乎都在等她说下去。 她就接着道:“据我所知,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的功力如此强猛,而传说中他的身材也和此人一样。” 移花宫主姐妹又对望了一眼,怜星宫主沉着声道;“谁。” 苏樱道:“大侠燕南天!” 移花宫主自然也早已想到此人就是燕南天了,但骤然听到"燕南天"三个字,这冷静得有如冰湖雪水般的两姐妹,面上也不禁为之动容,姐妹两人都不禁向小鱼儿对望一眼,目光却立刻收了回来。 小鱼儿的眼睛也在留意着她们神情的变化。 这其中只有小鱼儿知道此人绝不会是燕南天,因为燕南天纵然还活着,功力也不会恢复得这麽快。 但眼珠子一转,却拍手道:“不错,这人必定就是燕南天大侠,除了燕大侠外,还有谁有这麽高的武功,这麽大的力气。” 邀月宫主忽然道:“此人绝不会是燕南天!” 邀月宫主冷冷道;“他纵然末死,必定也已和死差不多了。” 怜星宫主道:“不错,此人最是好名,以前他每隔一两个月,总要做一件让人人都知道的事,他若还没有死,这二十年来,为什麽全没有他的消息?” 苏樱眠波流转,缓缓道:“你们为什麽不进去瞧瞧,说不定他还在这里没有走哩。” 这句话还末说完,移花宫主姐妹两人飞也似的掠过甬道。 连花无缺和铁心兰也被他们抛下了。
第一百零三章莫测高深铁心兰恰巧又站在花无缺和小鱼儿中间,她连头也不敢抬起,神情看来是那麽悲惨,那麽可怜。 花无缺目中也充满了矛盾和痛苦之色,他抬趄头,似乎想说什麽,但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垂下头急步前行。 谁知小鱼儿忽然扑在他面前,笑道:“谢谢你。” 花无缺默然半晌,勉强一笑,道:“你并没有什麽该谢我的。”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现在三个月已经过去,我知道你已不再将我当做你的朋友,但你却还是为我保守了一些秘密,我自然应该谢谢你。” 花无缺又沈默了许久,他每说一句话,都变得好像非常困难,过了半晌,才听他缓缓道:“你用不着谢我,这只不过因为我生来就不是个喜欢多嘴的人。” 小鱼儿道:“但这件事你本该告诉你师傅的,而你却连一个字都没有说,这自然是为了我,只有朋友才会互相保守密,仇人……” 花无缺面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厉声道:“但我却不是这样的小人?”他说完了这句话,身子已闪过小鱼儿,冲了进去。 小鱼儿又叹了口气,喃喃道;“就因为你太君子了,所以才没有反抗的勇气,你为什麽不能学学我,也做个叛徒呢……” 铁心兰忽然掩面狂奔而出。 苏栖立刻大声呼唤她,她不理也不睬,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远远离开这里,远远离开这些人。 小鱼儿笑了笑道:“一个人若是决心要走,谁也拉不住他的。” 他虽然在笑,但谁也想不到小鱼儿的笑容竟也会如比凄惨。 苏樱道:“但你一定可以拉住她的。” 小鱼儿忽然跳了起来,大声道:“你想要我怎样?你难道要我用铁子锁住她?难道要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抱住她的腿!” 苏樱呆呆地瞧着他,目光渐渐朦胧,眼角缓缓流出了两滴晶莹的泪珠,沿着她苍白的脸,滴在她衣服上。 小鱼儿扭过头不去瞧她,冷冷道;“她走了你本该开心才是,哭什麽呢?” 苏樱流着泪道;“现在我只希望也能像她一样,远远的走开,再也看不到你为她生气,为她难受伤心。” 小鱼儿大笑道;“我伤心?我难受?我为什麽要难受?” 苏樱道:“只因这次是她要离开你,而不是你要离开她。” 一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其中却含蕴最深刻最复杂的道理,正如一根针,直刺入小鱼儿的心底。 小鱼儿又跳了起来,道:“既然如此,你为什麽不走呢?”苏樱只有用眼泪来代替回答。 小鱼儿忽然一把搂住了她,嘴唇重重压在她的嘴唇上,他抱得那麽紧,似乎要将苏樱整个人都揉碎。 苏樱似已完全崩溃了,但忽然间,她又用力去小鱼儿的身子,用力推着他的胸膛,嘶声道“放开我,放开我。” 小鱼儿道:“你,你难道不喜欢……” 他忽然放开手,用手掩着嘴,嘴唇上似已泌出鲜血,脸色也变了,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惊奇,苏樱已跟跄退到墙角,不住喘息。 小鱼儿终於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现在才知道我弄错了。” 苏樱目中又流下了泪来,头声道:“你没有错,我也并不是不愿你……你抱我,但现在我却不愿你抱着我,心里还在想着别人。” 小鱼儿呆了半晌,刚抬起头,话还没有说出口来,却发现怜星宫主不知何时已站在甬道尽头冷冷的瞧着他们。 在这地方的中央,有一张很大很大的石椅,是用一整块石头虽塑成的,虽然是石头,但比玉质更晶莹,连一丝杂色都看不到,这洞中阴寒之气砭人肌肓,但只要坐在这石椅上,立刻觉得温暖如春。 像这样的石椅,普天之下,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只了,但现在这石椅却已被一剑劈成两半! 邀月宫主和花无缺就在这石椅前,凝注着这石椅被劈开的切口,面色看来都十分凝重。 邀月宫主沈着脸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忽然自宽大的白袍中,抽出一柄墨绿色的短剑。 剑长一尺七寸,骤看似乎没有什麽光泽,但若多看两眼,便会觉得剑气森森,逼人眉睫连眼睛都难睁开。 邀月宫主对这短剑也似十分珍惜,以指尖轻抚着剑脊,又沉吟了许久,才将剑交给花无缺,道;“你且用九成力在这石椅上砍一剑。” 花无缺道:“是。” 他用双手接过剑,才发觉这短短一柄剑份量沉重,竟远出他意料之外,而且指尖一触剑身,便觉一股寒气直透心腑。 花无缺不敢再问,右手持剑,左足前踏,“有凤来仪”,剑光如匹练般向那石椅劈了下去。 他几乎已将全身买力都凝注在手腕上,莫说这柄剑还是切金断玉的利器,就算他手里拿着的只是柄竹剑,这一剑击下,也足以碎石成粉! 只听“当”的一声,火星四激,这一剑竟只不过将石椅劈开了一尺多而已,剑身就嵌在石缝里。 花无缺手握剑柄,呆了半晌,额上已泌出冷汗。 劈开这石椅的人,就算用的是一柄和他同样锋利的宝剑,功力也至少要此他高出数倍! 世上竟有这样的高手,这实在令人难以想像。 邀月宫主似乎叹了气,缓缓道:“久闻青玉石石质之坚,天下无双,如今看来果然不错,此人能将青玉石一劈为二,剑法倒也不差。” 花无缺忍不住道;“此人剑法虽高,但他的功力只怕更……” 邀月宫主截断了他的话,冷冷道:“这椅背高达五尺,他一剑竟能劈开,而你一剑却只能劈开尺馀,你就认为他的功力至少要比你强三倍,是麽?” 花无缺道:“弟子惭愧。” 他接着又道;“弟子一剑将石椅劈开时,自觉馀力仍甚强,至少可再劈下三尺,谁知剑下一尺後馀力即尽,由此可知,越往下劈越是艰难。” 邀月宫主道;“不错。” 花无缺道:“弟子将这石椅劈开一尺时,只用了三分气力,但再往下劈了三寸,却用了七分气力,此人一剑将石椅劈开五尺,功力又何止比弟子高出三倍。” 邀月宫主淡淡一笑,道;“你错了,你用不着妄自菲薄,普天之下,绝无一人功力能此你高出三倍的,只是你不明白这其中道理何在而已。” 花无缺垂首道:“是,弟子愚昧。” 邀月宫主道;“此人能一剑劈开石椅,而你不能,并不是因为他功力此你高出数倍,只不过是因为他使剑的手比你巧而已。” 此话道理看来虽浅显,其实却正是武功中至深至奥之理,花无缺仔细咀嚼着其中滋味,只觉受用无穷,又惊又喜。 邀月宫主道:“此人不但手法比你巧,出手也此你快,只因“快,就是“力,所以他才能你之所不能,你若和他动手,五十招内,他就可封住你的剑势,一百招内,他只怕就已可取下你的首级来!” 花无缺额上又泌出冷汗。 邀月宫主道:“除此之外,他这一剑劈下时,必是满怀愤怒,只想取人性命,并末考虑到这一剑是否能将石椅劈成两半,出手的气势就自不同,而你出手时,却只是斤斤计较着能将石椅劈开多少,气势已比人弱了七分,你和人动手时若也如此,那就危险得很了。” 一这一席话只说得花无缺不敢抬头,汗透重衣。 突听一人拍手笑道;“移花宫主妙论武功,果然精辟入微,令人闻之茅塞顿开,就连我都忍不住有点佩服你了。” 小鱼儿已笑嘻嘻走了进来,若是换了别人,嘴上被咬破一块,必定少不得要遮遮掩掩。 但小鱼儿却一点也不在乎,眼珠子一转,悠然盯在那柄墨绿色的短剑上,耸然动容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那柄上古神兵"碧血照丹青"麽?” 邀月宫主冷冷道:“你眼力倒不错。” 小鱼儿道:“据说自古以来,所有神兵利器在冶造时,都要以活人的血来祭剑之後,才能铸成,还有些人竟不惜以身殉剑,是以干将莫邪始,每一柄宝剑的历史,必定都是凄恻动人的故事!” 邀月宫主道:“现在并不是说故事的时候。” 小鱼儿也不理她,接着道;“只有这柄碧血照丹青』,用一个人的热血来祭剑,剑还是不成,铸剑师的妻子儿女都相继以身殉剑,也没有用,铸剑师悲愤之下,自己也跃入法炉,谁知他自己跳下去後,炉火竟立刻纯青,又燃烧了两口後,才有个过路的道人将剑铸成,据说此剑出炉後,天地俱为之变色,一声霹雳大震,那道人吃了一鹫,被霹雳震倒,竟恰巧跌倒在这柄剑上,就做了这柄剑出世後的第一个牺牲品。” 说到这里,小鱼儿才笑了笑,道:“这些话当然只不过是後人故神其说,并不足信,试想那些人既已死尽,这故事又是谁说出来的呢?” 邀月宫主道;“不错,这些事并不足信,但有一件事你却不能不信。” 小鱼儿道:“什麽事?” 邀月宫主道:“那铸剑人自己跃入法炉时,悲愤之下,曾赌了个恶咒,说此剑若能出炉,以後只要见到此剑的人,必将死於此剑之下”她目光冷冷的凝注着小鱼儿,一字字接着道:“唯有这件事,你不能不信” 苏樱听得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情不自禁,转过了头去不敢再向那不祥的凶器看一眼。 花无缺忽然“呛”的自石上抽出了剑,双手送到邀月宫主面前,邀月宫主目光闪动,淡淡道:“你留着它吧。” 花无缺脸色变了变,垂下头去,道:“弟子……” 他话还没有说出来,小鱼儿又大笑道:“你将剑送给他,可是想要他用这柄剑来杀我麽?但你莫忘记,那铸剑师的恶咒若是真的很灵,你也免不了要死在这柄剑下的?” 邀月宫主的面色也忽然为之惨变,目光忽然刀一般转到花无缺身上,但这时怜星宫主已抢着道:“无缺,你去将铁心兰找回来。” 花无缺似乎又吃了一惊,失声道:“她……”他瞧了小鱼儿一眼,立刻又闭上了嘴。 邀月宫主道:“她已走了,但以她的脚力,必定不会走得太远,你一定能追得上的。” 花无缺垂首道:“但弟子……弟子……” 怜星宫主厉声道:“你怎样?你难道连我的话郡不听?” 花无缺又瞧了小鱼儿一眼,虽然满面俱是痛苦为难之色,却还是不敢再说什麽,笔直冲了出去。 小鱼儿却似完全没有留意到他,道:“你们进来时,这老鼠洞里已没有人了麽?” 邀月宫主方才听了那句话後,到现在彷佛还是心事重重。 怜星宫主沉声道:“一个人鄱没有。” 小鱼儿皱眉道:“那麽魏无呀呢他难道已经逃走了麽”苏樱虽末说话,却忍不住露出惊喜之色。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道“你能不能扶着我到四下去瞧瞧?” 魏无牙就算是世上最残酷恶毒的小人,但做起事来却当真不愧为大手笔,竟几乎将这座山的山腹都挖空了。 除了这一片宫殿般的主洞外,四面还建造了无数间较小的洞室,一间间排列得就像蜂房似的。 苏樱扶着小鱼儿一间间走过去,只见每间洞室都很整洁,甚至可以说都很华丽,而且还都有张很柔软、很舒服的床。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我大概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在这麽舒服的床上睡过觉,想不到这些小老鼠的日子倒比我过得舒服。” 苏樱道:“魏……魏无牙对门下的弟子虽然刻薄寡恩,但只要他们不犯错,日常生活上的享受倒的确还不错。” 小鱼儿道;“但老鼠为什麽要搬家呢?他们难道早已算准了有猫要来麽?魏无牙的本事就算不小,总也不能未卜先知吧。” 苏樱默然半晌,道:“不错,这人既是突然而来的,魏无牙就绝不可能知道,他若在仓促间逃走,就绝不会走得如此乾净。” 小鱼儿道:“何况,他在这里苦练了二十年的武功,又建造了这许多机关消息,为的就是要准备对付燕大侠和移花宫主。” 苏樱点了点头,道;“不错,他的确有这意思。” 小鱼儿道:“但他自己现在却偏偏走了,这是为了什麽呢?这道理你能想得通麽?” 苏樱苦笑道:“我想不通。” 小鱼儿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件想不通的事。” 苏樱道:“哦。” 小鱼肝道:“那天我受了重伤时,魏无牙忽然匆匆而出,去迎接一位贵客,现在我才知道,这位贵客就是江别鹤。” 苏樱道:“不错。” 小鱼儿道:“江别鹤虽然是江南大侠,但“江南大侠』这四个字,在魏无牙眼中,只怕连一文都不值。” 苏樱道:“看来只怕是早就认得的,否则江别鹤既不找上门来,也根本就找不着他。” 小鱼儿道:“所以我就又想不通了,江别鹤崛起江湖,只不过是近年来的事,魏无牙却已在这里隐居了十七八年,他们是怎麽会认得的呢?” 他叹了口气,接着又道:“这两人既已勾结在一起,魏无牙如虎添翼,本该更不会走的,但却偏偏走了,所以我想,这件事其中必定有些阴谋,说不定根本就是他们故意布置出来的圈套,我一走进来,就觉得这地方有些不对了。” 突听一人道:“有什麽不对?” 这语声忽然自他们身後发出来,但苏樱和小鱼儿非但都没有吃惊,甚至根本没有回头去瞧一眼因为他们知道移花宫主必定会跟在他们身後的,也知道以移花宫主的轻功,他们必定觉察不到。 小鱼儿道:“这地方虽然连个人影都没有,但我却觉得到处都充满了杀机,好像已走进了座坟墓,再也出不去。” 怜星宫主冷冷道:“这只不过是你疑心生暗鬼而已。” 小鱼儿道;“这也许只不过是我的疑心病,但无论如何,我却不想再留在这地方了,你们若不想走,我可要先走一步……” 他的话还末说完,突听一人咯咯笑道:“你现在要走,只怕已来不及了。” 小鱼儿这一辈子虽然活得还不算长,但各式各样的笑声倒也听过不少,但无论多麽难听的笑声,若和这笑声一比,简直就变得如同仙乐了,他也知道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的声音会如此难听。 移花宫主和苏樱都已悚然失色。 小鱼儿也忍不住叫了起来,道:“魏无牙还在这里!”这洞中的人既已走光了,魏无牙怎还在这里? 只听那人咯咯笑道:“不错,我还在这里!我在这里等候各位的大驾已有多时了。” 这笑声就是从隔壁的一间石室中传出来的。 但在这刺耳的笑声中,这洞室的石壁忽然奇迹般打开,一辆很小巧的两轮车已自石壁中滑了出来。 这辆车子是用一种发亮的金属造成的,看来非常灵便,非常轻巧,上面坐着个童子般的侏儒。 他盘膝坐在这辆轮车上,恨本就瞧不见他的两条腿。 他的眼睛又狡猾,又恶毒,带着山雨欲来时那种绝望的死灰色,但有时却又偏偏会露出一丝天真顽皮的光芒,就像是个恶作剧的孩子。 他的脸歪曲而狞恶,看来就像是一只等着择人而噬的饿狼,但嘴角有时却又偏偏会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小鱼儿说的不错,这人实在是用毒药和蜜糖混合成的,你明明知道他要杀你时,还会忍不住要可怜他。 移花宫主一眼瞧见他,竟也不禁骤然顿住身形,不愿再向他接近半寸,正如一个人骤然见到一条毒蛇似的。 魏无牙悠然道;“你方才说的并不错,这里实在已是一座坟墓,你们再也休想走出去了!” 邀月宫主变色道:“你说什麽?” 魏无牙道:“这里就是整个洞府的机关枢纽所在地,现在我已将所有的出路全都封死,莫说是人,就算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得出去了。” 小鱼儿大骇之下,就想赶出去瞧瞧,但忽又停住,因为他知道魏无牙既然说出这话来,就绝不会骗人的。 他眼珠子一转,却笑道;“你将所有的出路全都封死了?” 魏无牙道:“不错。” 小鱼儿笑道:“那麽,难道你自己也不想出去了麽?” 魏无牙道:“我正是已不想再出去。”
第一百零四章见利忘义小鱼儿大笑道:“你说的话,有谁会相信?就算你要将她们活活葬在这里,你也可以找别人来发动这机关,为什麽自己要来陪葬呢?” 魏无牙淡淡道:“这只因我要亲眼瞧见她们死,亲眼瞧见她们临死前的痛苦之态,我还要亲眼瞧瞧她们被饿和恐惧折磨时,是不是还能保持这样圣女的模样!” 小鱼儿望了移花宫主一眼,只见这姐妹两人就像是忽然变成了两个石像,连动都不动。小鱼儿眼珠子一转,忽又大笑道:“但你这样做,一定是因为自知还不是她们的对手,否则你就可以真刀真枪的杀了她们,用不着自己也来陪葬了,是麽?” 魏无牙叹道:“不错,我本以为这二十年来,武功已精进许多,已足可将她们置之於死地,但见到江别鹤时,才知道自己错了。” 小鱼儿又不觉怔了怔,道:“你为何要等见到他时,才知道自己错了?” 魏无牙道:“二十年前,江别鹤的武功根本还不入流,但现在却已可算得上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这二十年来,连他的武功都进步了这麽多,何况移花宫主,我和移花宫主的武功若是同样在进步,那麽我再练二十年,还是一样胜不过她们,何况,她们有姐妹两人,我却只有孤零零一个。” 他笑了笑,接着道:“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用这一手了。” 小鱼儿道:“既然如此,她们现在要杀你,还是简单得很,你……” 魏无牙冷冷道:“这些门户俱是万斤巨石,现在已被封死,连我自己也是开不开的。” 小鱼儿也石头般怔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魏无牙道:“何况,你们就算明知这里的门户都已被封死,还是难免要抱万一的希望,而我就是你们唯一的希望,所以我算准你们绝不敢杀了我的?” 他忽又笑了笑,道:“樱儿,你为什麽躲在外面不敢进来?” 苏樱垂首走了进来,脸色也苍白得可怕。 魏无牙瞪着她瞧了半晌,又瞧了瞧移花宫主,道:“我一向对你不错,你可知道是为了什麽” 苏樱垂首道;“我……我不知道。” 魏无牙笑道:“你若瞧瞧这两位宫主,再自己照照镜子,就会知道了。” 小鱼儿心里一动,这才发现苏樱和移花宫主的容貌竟有七分相似之处,她们都是绝世的美人,面色又都是那麽苍白,神情又都是那麽冷漠,看来简直就像亲生母女同胞姐妹差不多,苏樱也不知是惊是喜,动容道:“你老人家对我好,难道就是为了我长得很像她们?” 魏无牙道;“不错,否则天下的孤女那麽多,我为何要将你一个人救回来?我一向对你百依百顺,就因为我要将你养成冷漠高傲之态,我要你一个人住在那里,就因为我要养成你孤僻的性格,,,:” 苏樱道:“你老人家想尽法子,难道只为了要便我变得和她们一模一样麽?” 只听小鱼儿拍手大笑道:“我现在才明白了,原来你的心上人竟是移花宫主,就因为你得不到她们,所以因爱生恨,才会对她们恨之入骨。” 他是世上最聪明的丑侏懦,竟会爱上世上最最高贵,最最美丽的女人,这种事实在不可思议,妙不可言。 小鱼儿越想越好笑,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魏无牙却一本正经,缓缓道:“二十多年前,我专程赶到移花宫去,向她们两位求亲……” 小鱼儿喘着气笑道:“你……你向她们求亲?” 魏无牙正色道;:笑?” 小鱼儿道;“是是是,这件事实在再相配也没有,只可惜她们非但不答应,还要杀了你,你们的仇恨,就是这样结下来的,是麽?” 魏无牙叹了口气,虽然没有说话,却已无异默认。 再看移花宫主姐妹两人,已气得发抖。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有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来向你们求亲,正是你们的光荣,你们为何竟不肯答应呢?我实在觉得很可惜。” 魏无牙大笑道:“你用不着激怒她们,要她们向我出手,她们就算杀了我,你也没什麽好处,你若真是个聪明人,就该劝她们莫要杀我才是,等我自己饿得受不了时,说不定会想出个法子,将封死的门户再打开的。” 小鱼儿瞪着他瞧了半晌,道:“不错,你现在的确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你。” 魏无牙道:“你第一样要问我的,会是方才究竟有谁来了能一剑将青玉石椅劈开的人,究竟是谁?对不对?” 小鱼儿道:“不对,这件事我已用不着问你,只因我现在已经明白了。谁也没有来。” 魏无牙大笑道:“谁也没有来?在甬道上留下脚印的难道是我麽?” 小鱼儿道:“甬道上那些脚印只是你自己刻出来的,所以才会那麽整齐。”魏无牙目光闪动,道:“外面树林中那些人又是谁杀死的呢?” 小鱼儿道:“自然就是你自己杀死的,你打他们的耳光,他们自然不敢还手,也不敢躲避,你要他们上吊,他们就不敢跳河。” 魏无牙道;“如此说来,那青玉石椅难道也是被我自己劈开的麽?” 小鱼儿道:“你既然能将青玉石削成椅子,你手里就一定有柄削铁如泥的宝剑。这宝剑既能将青玉石削成椅子,就一定能将椅子劈成两半……这道理岂非明显得很麽?” 魏无牙叹了气,道:“不错,这道理实在很明显了。” 小鱼儿道;“你将树林中的那些徒弟杀死,又在甬道上刻下那些脚印,就是为了要引诱我们走进来。” 魏无牙道:“这也很有理。” 小鱼儿道:“但你又生怕我们一走进来,发现这里已没有人,就立刻又走出去了,所以你就将那石椅劈成两半,叫我们心中猜疑,而且…,:” 他歇了气,才接着道:“这里的门房既然全都是千斤巨石做成的,要将它们完全封死,也绝对不是一时半刻间能做得到的。” 魏无牙接着道:“所以我就要将你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那张石椅上,我才有时间从从容容将门户封死,是麽?” 小鱼儿抚掌道:“正是如此。” 魏无牙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几乎从轮椅上跑到地上。 小鱼儿瞪眼道:“你笑什麽?我猜的难道不对麽?” 魏无牙大笑道:“对对对,实在太对了,你实在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小鱼儿笑道;“对於这一点,我倒是从来不敢自谦。” 魏无牙道:“只不过我也有几句话要问你。” 小鱼儿道:“哦?” 魏无牙道:“你到我这地方来过,总该知道,这里到处都是奇珍异宝,现在为什麽连一件都没有了呢?” 小鱼儿怔了怔,道;“这……这自然是你要你的徒弟带出去了。” 魏无牙道:“我为什麽要他们带走?我既已决心死在这里,为什麽不将这些珍宝拿来陪葬,却将它们送给别人,我既然从来也未将我的徒弟当做人,为什麽要让他们落个大便宜……这其中道理你想得通麽?” 小鱼儿眼睛忽然一亮,道:“这只因你想看我们死了後,再走出去。” 魏无牙道:“我若有这样的打算,更不该将珍宝送走了,只因我此刻若想走出去,一定要等你们全都死光,我难道还怕你们这些已快死的人来抢我的珠宝麽?” 小鱼儿这次才真的怔住了。“如此说来,这地方难道真有位武林高手来过麽?来的这人是谁?” 魏无牙道:“这人是你认得的。” 小鱼儿道:,你怎知我认得他?” 魏无牙悠然道:“只因他曾经问起过你。 小鱼儿面上变了变颜色,忽然大笑道:你难道要告诉我,来的这人是燕南天麽?” 魏无牙眼睛盯着他,一字字道;“不错!来的这人正是燕南天!” 小鱼儿怔了许久,忽又大笑起来,道:“燕南天若来过,你怎麽还能活在世上害人?” 魏无牙冷笑道:“你以为他武功比我高?” 小鱼儿面色又变了变,但瞬即展颜笑道:“他若真的来过,甬道上的脚印就是他留下来的,石椅自然也就是被他神剑所劈开,这一剑之威,足以惊动天地,就凭你这身本事,只怕还难伤得了他一根毫发……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 魏无牙默然半晌,长长叹了口气,道:“不错,单只他那一剑之威,已足可睥睨天下,我实在还不是他的敌手。” 小鱼儿道:“他若真的来过,为何没有杀了你呢?” 魏无牙缓缓道:“这自然有交换条件。” 小鱼儿道:“什麽条件?” 魏无牙道;“我答应交给他一个人,他就答应不伤我性命。” 小鱼儿追问道:“你答应将谁交给他” 魏无牙道:“江别鹤!” 小鱼儿又吃了一鹫,失声道;“江别鹤?燕大侠竟肯为了江别鹤,饶了你的性命?” 魏无牙道:“不错。” 小鱼儿道;“他为什麽要救江别鹤?” 魏无牙笑道:“他不是为了要救江别鹤,而是要杀他。” 小鱼儿不禁又是一怔,道;“他和江别鹤又有什麽仇恨?” 魏无牙默然半晌,缓缓道:“你可知道江别鹤的本来面目是谁麽” 小鱼儿道:“是谁?” 魏无牙道:“他本来就是你父亲的书童江琴,从小就在你们家长大,你父亲和他名虽主仆,其实却无异兄弟。” 小鱼儿吃惊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忍不住问道;“江琴既然和先父也情同手足,燕大侠又为何要杀他?” 魏无牙道:“江枫非但是天下少见的美男子,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富翁,江湖好汉们早已想打他的主意了,只是碍着燕南天,所以迟迟不敢下手。谁知道江枫忽然鬼迷心窍,竟和移花宫门下一个女徒弟私奔了,这女人也就是你的母亲。” 小鱼儿怒道:“你说话用字最好放文雅些。” 魏无牙毗牙一笑,悠然接着道:“这两人虽然已爱得发晕,不顾一切,但也知道移花宫主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所以两人一逃回来,江枫就将家财送的送,卖的卖!自己只带着些随身细软准备亡命天涯,隐居避祸。” 小鱼儿怒道;“所以你们这些臭强盗就红了眼睛。” 魏无牙道:“不错,江枫的计划,是要江琴先轻骑去找燕南天,他自己再带着你母亲穿过一条久已废置的古道,赶快和燕南天会合,这计划本来不错,他走的路本来也很秘密,只可惜江琴还没有去找燕南天时,就先找到咱们“十二星象了。” 小鱼儿狠狠道;“难怪你认得江别鹤,原来你们早已狼狈为奸,干过买卖。” 魏无牙一笑道:“这件事我虽然知道,但却没有出手,因为我就算不出手,也不怕他们得手後不分给我,而且我那时也正有别的事不能分身。” 小鱼儿道:“出手的是被燕大侠宰了,他们早该明白燕大侠的手段,为什麽还要出手?” 魏无牙道;“他们本来打算将这笔账算在移花宫主身上的,让燕南天认为这是移花宫主动的手,再加上江琴又将你父亲带出来的东西开了张清单,这麽大的买卖,“十二星象又怎肯放过?” 小鱼儿咬牙道:“但江琴也该知道『十二星象』是什麽角色,这买卖既然已归了十二星象,他还有什麽便宜好占的?” 魏无牙笑道:“他的贪心并不大,只要占其中两成,他也知道我们“十二星象』做买卖最公道,只要答应分给他的,就绝不会赖账。而且,你父亲虽然将他当自己兄弟,但在别人眼中,他还只不过是个江枫家里的一个奴才,你父亲若不死,他就一辈子也休想出头。” 他微微一笑,接着道:“这人的贪心虽不大,野心却不小,一心只想在江湖中成名立万,所以他就非先害死你父亲不可。” 小鱼儿只觉手脚冰凉,默然半晌,道:“但我父亲後来并不是死在“十二星象”手上的,是麽?” 魏无牙道;“後来的事,我知道得并不太详细,我只知道等燕南天赶去的时候,你父母都死了,只有你还活着。” 小鱼儿强忍住心里的悲痛,道:“无论我父母是被谁动手杀死的,这原因总是江琴而起。他若不出卖我父亲,这些人就一定找不到他老人家的,是麽?” 魏无牙道:“正是如此。” 小鱼儿道:“既是如此,燕大侠那时为何不杀了他呢?” 魏无牙道:“燕南天那时只怕还不知道江琴是罪魁祸首,等他知道的时侯,江琴早已溜了,从此之後,江湖中就再也没有听见过江琴的消息,也没有再听到燕南天的消息,後来我才听说燕南天已死在恶人谷。” 他又叹了口气,苦笑道:“谁知这消息竟是放屁,燕南天非但没死,而且武功又精进了不少,那江琴摇身一变,竟变成江南大侠了。” 小鱼儿默然半晌。他实在也想不通燕南天怎会忽又现身的?他的病势怎会忽然痊愈?难道是忽然出现了什麽奇迹?还是另外又有个像“南天大侠”路仲远那样的人,又借用了“燕南天”这名字?这人会是谁呢?
第一百零五章勾心斗角苏樱忽然问道:“这位燕大侠是不是已经将江别鹤杀死了呢?” 魏无牙道:“还没有。” 苏樱道:“燕大侠为什麽还不杀他?” 魏无牙道,“因为他要将江别鹤留给小鱼儿,要小鱼儿亲手复仇。他一天找不着小鱼儿,江别鹤就一天不会送命,他十年找不着小鱼儿,江别鹤就十年不会送命。” 苏樱失聋道:“如此说来,江别鹤岂非…,:岂非,,;”她的话虽没有说完,意思却已很明显。 魏无牙大笑道“不错,江别鹤永远也送不了命的,因为燕南天永远也找不着小鱼儿了,他武功虽比江别鹤高明十倍,但却远不及江别鹤诡计多端,他将江别鹤这种人带在身侧,就好像拉着只老虎满街跑似的,迟早总有一天,他的命也要送在江别鹤手上。” 小鱼儿大怒道;“他饶了你性命,你却这麽样对付他,你还算是个人麽?” 魏无牙抑住了笑声,恨恨道:“他虽然没有杀我,却将我的徒弟全都赶走,而且要他们将我的珠宝全都带走,这岂非和杀了我一样?” 小鱼儿这才完全明白了,忍不住笑道:“只怕他非但赶走了你的徒弟,连你那些宝贝老鼠也被赶走了,是麽?” 魏无牙咬着牙,道;“哼。” 小鱼儿道:“原来你是自觉活着没意思了,才想出这最後一着来的,但你平时若对你那些徒弟稍微好些,他们又怎会在你有困难时离你而去?” 魏无牙忽又阴恻恻一笑,道:“但现在既已有你们陪着我死,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突听移花宫主唤道;“江小鱼,你过来。” 小鱼儿本来似乎不愿过去了,但想了想,还是过去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望了望苏樱。 苏樱本来似乎要先看看魏无牙的反应,但忽又改变了主意,只是向小鱼儿嫣然一笑就跟了过去。 移花宫主姊妹两人站在“大厅”的中央,神情虽然还是那麽骄傲而冷漠,但看来已似忽然变得很渺小,很孤独,很可怜。 但她们还是笔直的站着,没有坐下来。她们几乎从来也没有坐下来过。 邀月宫主霍然转过身子,像是生怕自己再瞧见小鱼儿一眼之後,会忍不住出手将他杀了。 怜星宫主缓缓道:“我们方才已将这小洞四面都探查了一遍。这四面的门户的确已全都被闭死了。” 小鱼儿道;“我根本用不着去看,也知道这绝不会是假的。” 怜星宫主默然半晌,道:“这门户俱是万斤巨石,绝非人力所能开启,但我想,魏无牙绝不会甘心将自己困死在这。” 小鱼儿道:“你难道想要我将这条逃路找出来麽?” 怜星宫主又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我想,你也许有法子能自魏无牙口中探听出来。” 小鱼儿道:“你以为我真有那麽大的本事?” 怜星宫主道:“他若不肯说,你就杀了他!”她瞟了苏樱一眼,又道:“我看得出他对你已恨之入骨,若有机会亲手杀你,他绝不会错过。” 小鱼儿道:“这话倒是不错,只可惜我若和他动手,送命的不是他,而是我。” 怜星宫主道:“我也知道你此刻武功还不及他,但只要我教你三个时辰的武功,他就万万不会是你的对手了。” 小鱼儿道;“哦,你真有这麽大的把握?我有点不信。” 怜星宫主淡淡道:“本门武功的神奇奥妙,又岂是你们所能想像。” 小鱼儿忽然不说话了。他歪着头想了半天,竟又大笑起来。 怜星宫主怒道:“你以为这是在说笑麽” 小鱼儿道;“我为什麽要平白费这麽大力气,去和魏无牙动手呢?” 怜星宫“又不禁怔了怔,道:“但你若能将他击倒,再以死相胁,他只怕就会将最後一条逃路说出来的。” 小鱼儿道:“我为什麽要逃出去?这不是很舒服麽” 怜星宫主气得脸色发白,话也说不出来。 小鱼儿悠然道:“我反正也中了毒,迟早总是要死的,就算你们能解了我的毒,我还是难免要死在花无缺手上,既然我算来算去,都是非死不可,倒不如索性死在这,我看这坟墓倒也堂皇富丽。” 怜星宫主一直瞪着他,等他说完了,又瞪着他许久,忽然道:“我若保证你绝不会死在花无缺手上呢?” 邀月宫主忽然厉声道;“你和无缺这一战势在必行,绝无更改……” 小鱼儿叹道:“既然如此,那就没法子了,我们大家只好一在这等死吧。” 怜星宫主道:“但你莫忘了,我若能令你的武功胜过魏无牙,就也能胜过花无缺,你若能杀了魏无牙,就也能胜过花无缺!”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花无缺是你们从小养大的,非但是你们的徒弟,简直已和你们的儿子差不多了,我却是你们的仇人之子,若非我明知武功比你们差得太远,说不定我早就要了你们的命了,现在你们竟要传授我武功,要我去杀死你们的徒弟,这种话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怜星宫主望了她姊姊一眼,邀月宫主道:“这其中自然有……” 小鱼儿目光闪动,等着她说下去,谁知她刚说了几个字,忽又顿住语声,小鱼儿追问道;“你们若要我相信,也容易得很,只要你们将这其中的原因说出来,你们无论要我做什麽,我都可以答应。”小鱼儿眼睛盯着她,悠悠道:“你们难道情愿让魏无牙看见你们临死前的丑态,也不肯说出这秘密麽?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人临死的时候,那样子非但很难看,而且还很可笑。” 邀月宫主咬了咬牙,忽又转过身。怜星宫主也随着她缓缓转过身去,两人既不愿再瞧小鱼儿一眼,也不愿再听他说一个字了。 小鱼儿木头人般愣了半晌,忽然转向苏樱道:“这件事前前後後你已知道了不少,是麽?” 苏樱叹道:“我现在已知道江伯母以前本是移花宫的门下,後来……後来……” 小鱼儿咬着牙道:“我父母无疑是死在她们手上的,她们当时没有斩草除根,现在却想杀了我,以免留下後患。可是她们为什麽一定要花无缺动手杀死我呢?她们若肯自已动手我现在早已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苏樱道:“她们本来以为你们会很恨花无缺的,你不找她们复仇,就一定会找花无缺,谁知你的思想却开明得很,竟认为上一代的仇恨,和下一代无关,所以她们只好逼着花无缺来杀你了。据我看来,你和花无缺之间,必定还有一种极复杂的关系。” 小鱼儿眼睛一亮,又皱眉道:“但我和花无缺之间却又绝不可能有什麽关系的,我一生下来就被带到恶人谷去了,在这世上,我根本没有什麽亲人。” 洞窟中静寂得穴在和坟墓没什麽两样,从石壁间透出来的灯光很柔和,月光般照着小鱼儿的脸。这本是张明朗骄傲,倔强,充满了魅力的脸,但现在看来,却显得说不出的黯淡,说不出的疲倦。苏樱痴痴的瞧着,目中似乎隐隐泛起了泪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小鱼儿喃喃道:“苏樱,你要知道,我并不是怕死,但要我就这样糊糊涂地死了,我实在不甘心……实在不甘心!” 苏樱道:“这地方门户若真的全都封死了,整个洞窟就该和坟墓般变得密不通风,可是……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气闷之感,而且不通气的地方,连火都燃烧不起来。” 小鱼儿用拳头打了打手掌,道:“好,只要他真的还留下一条路我就有法子要他说出来。” 苏樱忽然一笑,道:“你不是已经不想出去了麽?” 小鱼儿向她扮了个鬼脸,道:“那只是我故意要胁她们的,这秘密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非但自己舍不得死,还舍不得让她们死哩。”绝望之中,忽然又有了一线生机,两人的精神都不禁变得振奋起来,两人正想往前走,忽然身後传来一声叹息。“你们不用找了,我就在这里!” 那本来放着青玉椅的石台,现在忽然移开了魏无牙推着轮车,从下面缓缓滑了上来。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又在打主意,要想法子令我说出那些通风之处在那,那麽我劝你,这心思你也不必白费了。因为那时我造那些气孔时,就怕老鼠会从气孔中逃出去。” 小鱼儿沉思了半晌,忽又问道:“你是怕我们死得太快了麽?” 魏无牙嵘嵘笑道:“这就对了,我费了许多力气,才将你们弄到这地方来,怎麽舍得一下子就将你们闷死?我当然希望你们死得越慢越好,这样我才能慢慢欣赏你们临死时忍不住要做出来的种种丑态,我敢担保世上绝没有一件事比这更有趣的了。”他似乎越想越有趣,笑得整个人都扭曲起来。 小鱼儿居然也笑了,道:“我们想问问你,你认为我们会做出什麽丑态来。” 魏无牙眼睛闪着光,笑道:“你总该知道,移花宫主姊妹是从不肯随便坐下来的,无论什麽地方她都嫌脏,但我敢担保,不出三天,她们就会躺在那些臭男人睡过的床上了,她们平时什麽东西也不肯吃,但再过几天,就算有只死老鼠她们说不定也会吞下去,也说不定会将你们两人煮来吃了,你信不信?” 小鱼儿大笑道:“她们若真会将我吃下肚,倒也妙极,我情愿葬在她们两人的肚子。” 他虽在哈哈大笑,暗中却已不禁毛骨悚然,因为他知道魏无牙所说的话,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只听魏无牙笑着又道:“还有,我知道你们这四个人还都是童男童女,还没有一个真正过人生的乐趣,到了快死的时候,说不定会忽然觉得这麽一死未免太划不来了,说不定就会想那件事是何效味。”他眠睛充满了猥亵之意,脑子似乎已在幻想着那时的情况,蜷曲着身子狂笑着接道:“到了那时,你这小伙子只怕就要变成宝贝了。” “你为什麽不想这磁味呢?难道你已经不行了麽?”小鱼儿盯着他的两条蛇曲的腿,冷笑道:“原来你早就不行了,所以才会变成这麽样一个疯子,我本来觉得你很可恨,现在才发觉你原来很可怜。” 魏无牙忽然狂吼一声,向小鱼儿扑了上来。小鱼儿身形急转,双掌反切。谁知魏无牙的身上忽又多出十根短剑,划向他的手腕。原来他每根手指上都留着三四寸长的指甲,平时是蛇曲着的,与人动手时,真气贯汪指尖,指甲便剑一般弹出。灯光下,只见这十根指甲隐隐闪着乌光,显然淬着剧毒,小鱼儿只要被他划破一点油皮,就无救了。 他这一扑之势,竟藏着三种变化後着,每一种变化都出人意外,招式之怪异狠毒,竟是天下无双。苏樱已忍不住惊呼出声来。只见小鱼儿身子就地一猿,已滚出两丈外,这一着破法更非正统武功,只是小鱼儿随机应变临时创出的。 谁知魏无牙身子一转,竟又落回那轮车上。小鱼儿正想扑过去时轮车忽然围着他兜起圈子。 刹那间,小鱼儿只觉自己前後左右,都是魏无牙的人影,竟比那威震天下的“八卦游身掌”还要厉害三分。 但一个人步法无论多麽巧妙,也没有轮子转得快的。小鱼儿只觉头晕眼花,几乎不用魏无牙出手,他就要倒下去了。小鱼儿忽然长啸一声,冲天而起。这一招竟是昆仑派的镇山绝技“飞龙大八式”。普天之下,唯有“飞龙大八式”能破解魏无牙这种功夫,除此之外,纵是武当少林的掌门大师,也难免要被魏无牙困死。 谁知他身形方自凌空飞起,魏无牙竟又迎面扑了过来,十根闪闪发着乌光的指甲,又划到他咽喉。这人竟生像是已变了小鱼儿的影子,小鱼儿竟连变招都已不及,猝然间竟使出了少林的“千斤坠”。 要在身形上冲时突然落下,也并不是件容易事。但小鱼儿偏偏就在这间不容发时落了下来。 谁知他身子刚落下,只听“嗖,嗖,嗖”急风破空,三道乌光,分由三个不同的方向射了过来。 原来魏无牙身子虽已飞起,但那轮车却还在不停的转动,这三道乌光,竟是转椅中射出来的。这一着才真的出小鱼儿意料之外,若是换了中原武林任何一门一派的高手,此番都难免要丧在这三根乌骨箭下! 只见他身子忽然一折一扭,全身的骨头竟像是都忽然分开了,三道乌光就在这一刹那间擦着他的衣裳飞过。 魏无牙固然是怪招百出,令人难斗,这轮车中也不时射出一两件暗器来,更令人防不胜防。 但见魏无牙忽而和这轮椅溶为一体,忽而又分开来各自进攻,不到叁十招,小鱼儿觉得吃不消了。 小鱼儿脚步一错,忽然轻瓢瓢拍出两掌。这两掌看来也没有什麽奇妙之处,但也不知怎地,魏无牙竟险些闪避不开,他再也想不到小鱼儿这一招是从那学来的。 更令他想不通的是,小鱼儿的招式竟忽然变了,每一招都变得轻飘飘的,像是一点气力也没有。但每一招发出来,却都是攻向魏无牙自己也想不到的破绽,而且招式看来全无变化,其实却变化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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