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小说连载多情剑客无情剑1314

第十三章 无妄之灾

 李寻欢听了林诗音的话,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喃喃道:不错,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浪子,我若去找她,就是害了她──   林诗音道:你答应了我?   李寻欢咬了咬牙,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一向都很喜欢害人么?   忽然间,一只手伸出来,紧紧拉着珠帘。   这只手是如此温柔,如此美丽,却因握得太紧,白玉般的手背上就现出了一条条淡青色的筋络,珠帘断了,珠子落在地上,仿佛一串琴音。   李寻欢望着这只手,缓缓站起来,缓缓道:告辞了。   林诗音的手握得更紧,颤声道:你既已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我们本来生活得很平静,你──你为什么又要来搅乱我们?   李寻欢的嘴紧闭着,但嘴角的肌肉却在不停的抽搐──-   林诗音忽然自帘中嗄声道:你害了我的孩子还不够?还要去害她?   她的脸是那么苍白,那么美丽。   她眼波中充满了激动,又充满了痛苦。   她从严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如此失常过。   这一切,难道中只不过是为了林仙儿?   李寻欢没有回头。   他不敢回头,不敢看她。   他知道他此时若是看了她一眼,恐怕就会发生一些令彼此都要痛苦终生的事,这令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他很快地走下楼,却缓缓道:其实你根本用不着求我的,因为我根一就没有看上过她!   林诗音望着他的背影,身子忽然软软的倒在地上。   水池已结了冻,朱栏小桥横跨在水上。   李寻欢痴痴地坐在小桥的石阶上,痴痴地望着结了冰的荷塘,他的心,也正和这荷塘一样。   远远望,可以看到冷香小筑中的灯光。   林仙儿还在等着他?   他明知林仙儿今夜要他去,一定有她的用意,他明知自己去了后,一定会发生许多极惊人,也极有趣的事。   但他还是坐在这里,远远望着那昏黄的灯光。   他又不停的咳嗽起来。   忽然间,冷香小筑那边有人影一闪,向黑暗中掠了出去。   李寻欢立刻也飞身而起。   他身形之快,无可形容,但等他赶到冷香小筑那边去的时候,方才的人影早已瞧不见了,似乎已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李寻欢迟疑着:难道我看错了!   但只有这一双足印,他还是无法判断此人掠去的方向。   李寻欢掠下屋,窗内灯光仍亮。   他弹了弹窗子,轻唤道:林姑娘。   屋子里没有应声。   李寻欢一掠和窗,忽然发现五双酒杯,连底都嵌入桌面里,骤然望去,赫然一朵梅花!   梅花盗!   林仙儿难道已落入梅花盗手里?   李寻欢手按在桌上,力透掌心,五只酒杯就弹了起来!   李寻欢手里拿着酒杯,掌心已不觉沁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突听哧的一声,桌上的灯光,首先被打灭,接着,急风满屋,也不知有多少暗器,从四百八方向李寻欢打了过来。   但普天之下的暗器,又有那一样能比得上小李飞刀!   李寻欢身子一转,两只手已接着了十七八件暗器,人已跟着飞身而起,没有他接住的暗器,就全都自他足底打过。   屋子外这时才响起了呼喝×咤声!   梅花盗,你已逃不了,快出来送死吧!   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我们今日也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老实告诉你,洛阳府的田七爷今天已赶来了,还有公孙大侠,再加上赵大爷,龙四爷-──   李寻欢摇了摇头,苦笑暗道:果然是田七到了。   只听这人又道:朋友既已到了这里,为何不肯出来相见?   李寻欢轻轻咳嗽了两声,粗着喉咙道:各位既已到了这里,为何不肯进来相见?   屋外又起了一阵惊动,纷纷道:这小子是想诱我们入屋。   这时又有一人的语声响起,将别人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   这声音清亮高冗,朗声道:梅花盗本来就是只会在暗中偷鸡摸狗之辈,那里敢见人。   请将不如激将,大家立刻也纷纷骂道:“不错,梅花盗确是有些鬼鬼祟祟,但和我又有何关系?”   那清朗的语声道:“你是梅花盗是谁?”   另一个人道:“公孙大侠还问他干什么,赵大爷绝不会看错的,此人必是梅花盗无疑。”   李寻欢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道:“赵正义,我早就知道这都是你玩的花样!”.笑声中,他身形已燕子般掠出窗户,窗外群豪有的人呼喝着向前扑,有的人惊叫着往后退。   龙啸云大呼道:“各位莫动手,这是我的兄弟李寻欢!”   李寻欢身形一转已找到了赵正义,掠到他面前,微笑道:“赵大爷你高明的眼力,若非在下手脚还算灵便,此刻已做了梅花盗的替死鬼了,那死得才叫冤枉。”   赵正义脸色铁青,冷冷道:“三更半夜,一个人鬼鬼崇崇地躲在这里,我不将他看成梅花盗却将他看成谁?我怎知阁下的病忽然好了,又偷偷溜到这里来。   李寻欢淡淡道:我用不着偷偷溜到这里来,无论那里我都可光明正大地走来走去,何况,赵大爷又怎知不是此间的主人约我来的?   赵正义冷笑道:我倒不知道阁下和林姑娘有这份交情,只不过,谁都知道林姑娘今夜是绝不会到这里来的。   李寻欢道:哦?   赵正义道:林姑娘为了躲避梅花盗,今天下午已搬出了冷香小筑。   李寻欢道:纵然如此,阁下先问清楚了再下毒手也不迟。   赵正义道:对付梅花盗这种人,只有先下手为强,等问清楚再出手就迟了。   他句句话都说得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李寻欢大笑道:好个先下手为强!如此说来,李革今日若死在赵大爷手上,也只能算我活该,一点也怨不得赵大爷。   龙啸云干咳两声,赔笑道:黑夜之间,无论谁都会偶然看错的,何况──   赵正义忽又冷冷道:何况,也许我并没有看错呢?   李寻欢道:没有看错?难道赵大爷认为李某就是梅花盗?   赵正义冷笑道:那也难说得很,大家只知道梅花盗轻功很高,出手很快,至于他究竟是姓张,还是姓李?是谁也不知道了。   李寻欢悠然道:不错,李某轻功既不低,出手也不慢,梅花盗重现江湖,也正是李某再度入关的时候,李寻欢若不是梅花盗,那才是怪事一件。   他笑了笑,瞪着赵正义缓缓道:但赵大爷既然认定了李某就是梅花盗,此刻为何还不出手?   赵正义道:早些出手,迟些出手都无妨,有田七爷和摩云兄在这里,今日你还想走得了么?   龙啸云脸色这才变了,强笑道:大家只不过是在开玩笑,千万不可认真,龙啸云敢以自家性命担保,李寻欢绝不是梅花盗。   无正义沉着脸道:这种事自然万万开不得玩笑的,你和他已有十年不见,怎能保证他?   龙啸云胀红了脸,道:可是──-可是我深知他的为人──-   一人忽然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龙四爷总该听说过吧。   这人瘦如竹竿,面色腊共,看起来仿佛是个病夫,但说起话来却是语声清朗,正是以摩云十四名震天下的摩云手公孙摩云。   他背后一人始终面带笑容,背负双手,看来又仿佛是个养酋处优的富家翁,此刻忽然哈哈一笑,道:不错,我田七和李探花也是数十年的交情,但现在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我也只好将交情搁在一边。   李寻欢淡淡道:我朋友虽不少,但像田七这么样有身份的朋友却一个也没有,田七也用不着我攀交情。   田七脸色一沉,目中立刻现出了杀机。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田七爷翻脸无情,脸上一瞧不见笑容,立刻就要出手杀人,谁知此番他非但没有出手,而且连话都不说了。   只见公孙摩云、赵正义、田七,三个人将李寻欢围在中间,三个人俱是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但三人只是瞪着李寻欢手里的刀,看来谁也没有抢先出手之意。   李寻欢连眼角也不瞧他们一眼,悠然道:我知道三位此刻都恨不得立刻将我置于死地,只因杀了我这梅花盗之后,非但立刻荣华富贵,美人在抱,而且还可换得个留芳百世的美名。   赵正义扳着脸道:黄金美人,等闲事耳,我们杀你,只不过是为了要替江湖除害而已。   李寻欢大笑道:好光明啊,好堂皇,果然不愧为铁面无私,侠义无双!   他轻抚着手里的刀锋,徐徐道:但阁下为何还不出手呢?   赵正义的目光随着他的手转来转去,也不开口了。   李寻欢道:哦,我知道了,田七爷一条棍棒压天下,三颗铁胆定乾坤,赵大爷想必是在等着田七爷出手,田七爷自然也是义不容辞的了,是么?   田七双手背负在身后,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李寻欢道:田七爷难道也在等着公孙先生出手?嗯,不错,公孙先生摩云十四式矢矫变化,海内无双,自然是应该让公孙先生先出手的。   公孙摩云就好像忽然变成了个聋子,连动都不动。   李寻欢仰天大笑道:这倒怪了,三位都想将我杀之而后快,却又都不肯出手,莫非三位都不愿抢先争功,在互相客气?   公孙摩云等三人倒也真沉得住气,李寻欢无论如何笑骂,这三人居然还是充耳不闻。   其实三人心里早已都恨不得将李寻欢踢死,但小李神刀,例不虚发,李寻欢只要一刀在手,有谁敢先动?   他们三人不动,别人自然更不敢劫了。   龙啸云忽然笑道:兄弟,你到现在难道还看不出他们只不过是在跟你开玩笑?走走走,我们还是喝杯酒去挡挡寒气吧。   他大笑着走过去,挽住了李寻欢的肩头。   李寻欢面色骤变,失声道:大哥你──-   他想推开龙啸云,却已迟了!   就在这时,只听呼的一声,田七的手已自背后抽出,一条尺二寸长的金丝夹藤软棍,已毒蛇般的抽在李寻欢腿上。   李寻欢掌中空有独步天下,见者丧胆的小李神刀,但身子已被龙啸云热情的手臂揽住,这飞刀那里还能发得出去。   但闻啪的一声,他两条腿已疼得跪了下去,公孙摩云出手如风,已点了他背后七处大穴。   赵正义跟着飞起一腿,将他踢得滚出两丈外。   龙啸云跳了起来,大吼道:你们怎能如此出手?快放了他。   他狂吼着向李寻欢扑了过去。   赵正义冷冷道:纵虎容易擒虎难,放不得的。   田七道:龙四爷,得罪了!   公孙摩云已横身挡住了龙啸云的去路,龙啸云双拳齐出,但田七的的金丝夹藤软棍已兜住了他的腿。   软棍一抖,龙啸云哪里还站得住脚,赵正义不等他身子再拿直站稳,已在他软胁上点了一穴。   龙啸云扑地跪倒,哽声道:赵大哥,你──你怎能如此──   赵正义沉着脸道:你我虽然义结金兰,但江湖道义却远重于兄弟之情,但愿你也能明白这道理,莫要再为这武林败类自讨苦吃了。   龙啸云道:他绝不是梅花盗,绝不是!   公孙摩云道:四爷,你是有家有室,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若是被这种淫棍拖累,岂非太不值得了么?   龙啸云嘶声道:只要你们先放了他,无论多大的罪,龙啸云都宁愿替他承当。   赵正义厉声道:你愿为他承当?可是你的妻子呢?你的儿女呢?你难道也忍心眼看他们被你连累?   龙啸云骤然一震,全身都发起抖来。   李寻欢的飞刀虽仍在手,怎奈已是永远再也发不出去的了!   这一身傲骨,一生寂寞的英雄,难道竟要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龙啸云目中不禁流下泪来,颤声道:兄弟,全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黎明前的一段时候,永远是最黑暗的。就连大厅里辉煌的灯光,也都冲不破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群人聚在厅外的石阶上,正窃窃私议!   田七爷果然了不起,你看他那一棍出手有多快,就算龙四爷不在那里挡着,我看李寻欢也躲不开。   何况旁边还有公孙大侠和赵大爷呢。   不错,难怪别人说赵大爷的两条腿可值万两黄金,你瞧他踢出去的那一脚,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常言道,南拳北腿,咱们北方的豪杰,腿法本就高强。   但公孙大侠的掌法又何尝弱了,若非他及时出手,李寻欢就算挨了一棍子,也未必会倒去。   田七爷、赵大爷,再加上公孙大侠,嘿,李寻欢今日掸着他们三位,真是倒了霉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若非龙四爷──-   龙四爷又怎样,他对李寻欢还不够义气吗?   龙四爷可真是义气千云,李寻欢能交到他这种朋友,真是运气!   龙啸云坐在大厅里的红木椅上,听到这些话,心里就像被针刺一样,满头汗出如雨。   只见李寻欢伏在地上,又不停地咳嗽起来。   龙啸云忍不住流泪道:兄弟,全是我该死,你交到我这朋友,实在是──是你的不幸,你──你这一生全是被我拖累的。   李寻欢努力忍住咳嗽,勉强笑道:大哥,我只想要你明白一件事,若让我这一生重头再活一次,我还是会毫不考虑就交你这朋友的。   龙啸云但觉一阵热血上涌,竟放声大哭道:可是──若非我阻住了你出手,你又怎会--怎会──   李寻欢柔声道:我知道大哥你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我只有感激。   龙啸云道:但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不是梅花盗!你为什么──为什么要──-   李寻欢笑了笑道:生死等闲事耳,我这一生本已活够了,生有何欢,死有何怜?为什么还要在这些匹夫小人面前卑躬曲膝!   田七一直含笑望着他们,此刻忽然抚掌笑道:骂得好,骂得好!   公孙摩云冷笑道:他明白今日无论说什么,我们都不会放过他,也只好学那泼妇骂街,临死也落得个嘴上爽快了!   李寻欢淡淡道:不错,事已至此,我但求一死而已,但此刻李某掌中已无飞刀,各位为何还是不肯出手呢?   公孙摩云那张枯瘦腊黄的脸居然也不禁红了红。   赵正义却仍是脸色铁青,沉声道:我们若是此刻就杀了你,江湖中难免会有你这样的不肖之徒,要说我们是假公济私,我们要杀你,也要杀得公公道道。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赵正义,我真佩服你,你虽然满肚子男盗女娼,但说话却是句句仁义道德,而且居然一点也不脸红。   田七笑道:好,姓李的,算佻有胆子,你若想快点死,我倒有个法子。   李寻欢叹道:我本来也想骂你几句,只不过却怕脏了我的嘴。   田七听而不闻,还是微笑道:你若肯写张悔罪书,招供你的罪行,我们现在就让你舒舒服服的一死,你也算求仁得仁,死得不冤了。   李寻欢想也不想,立刻道:好,我说,你写──-   龙啸云失声道:兄弟,你招不得!   李寻欢也不理他,接着道:我的罪孽实是四曲难数,罄竹难书,我假冒伪善,内心奸诈,夹私陷权,挑拔离间,趁人不备,偷施暗算,不仁不义,卑鄙无耻的事我几乎全都做尽了,但却还是大模大样的自命不凡!   只听啪的一声,赵正义已反手一掌,打在他脸上!   李寻欢却还是微笑道:无妨,他打我一巴掌,我只当被疯狗咬了一口而已。   赵正义怒吼道:姓李的,你听着,就算我还不愿杀你,但我却朋事梧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信不信?   李寻欢纵声大笑道:我若怕了你们这些卑鄙无耻,假仁假义的小人,我也枉为男子汉了!你们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吧。   赵正义喝道:好!   龙啸云坐在椅上,全身直抖,颤声道:兄弟,原谅我,你是英雄,但我──却是个懦夫,我──   李寻欢微笑道:这怨不得大哥你,我若也有妻子,也会和大哥同样做法的。   这时赵正义的铁掌早已捏住了他的软骨酸筋,那痛苦简直非人所能忍受,李寻欢已疼得流汗,但还是神色不变,含笑而言。   就在这时,突听大厅外有人道:林姑娘,你是从哪里回来?──这位是谁?   只见林仙儿衣衫零乱,云×不整,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身旁还跟着个少年,在如此严寒的天气里,他身上只穿着件很单薄的衣衫,但背脊却仍挺得笔直,仿佛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弯腰!   他身上竟背着个死尸。   阿飞!   阿飞怎会忽然来了?   李寻欢心里一阵激动,也不知是惊是喜?但他立刻扭转头,因为他不愿被阿飞看到他如此模样。   他不愿阿飞为他冒险出手。   阿飞还是看到他了。   他冷漠坚定的脸,立刻变得激动起来,大步冲了过去,赵正义并没有阻拦他,因为赵正义已领教过这少年的剑法。   但公孙摩云却不知道,已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应声道:佻是谁?想干什么?   阿飞道:我想教训教训你!   喝声中,他已出了手。   林仙儿,她只是吃惊的望着李寻欢,根本没有注意到别人,至于龙啸云,他似已无心再管别人的闲事了。   奇怪的是,阿飞居然也没有闪避。   只听砰的一声,公孙摩云的拳头已打在阿飞胸膛上,阿飞连动都没有动,公孙摩云自己却疼得弯下腰去。   阿飞再也不瞧他一眼,自他身旁走过,走到李寻欢面前,道:他是你的朋友?   李寻欢微笑道:你看我会不会地有这种朋友。   这时公孙摩云又怒吼着扑了上来,一掌后在阿飞的背心,阿飞突然转身,只听又是砰的一声。   公孙摩云的身子突然飞了出去。   群豪面上全都变了颜色,谁也想不到名动江湖的摩云手在这少年面前,竟变得像是个稻草人般不堪一击。   只有田七却大笑道:朋友好快的出手,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江湖英雄出少年。   他抱拳一揖,笑道:在下田七,不知搁下高姓大名,可愿和田七交个朋友。   阿飞道:我没有名字,也不愿交你这种朋友。   别的面色又变了,田七却仍是满面笑容,道:少年人倒是快语,只可惜交的朋友却选错了。   阿飞道:哦?   田七指着李寻欢道:他是你的朋友?   阿飞道:是   田七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阿飞道:知道   田七笑了笑,道:你也知道他就是梅花盗?   阿飞动容道:梅花盗?   田七道:这件事说来的确令人难以相信,只不过事实俱在,谁也无法否认。   阿飞瞪着他,锐利的目光就像是要刺入他心里。   阿飞冷冷道:佻不必问他,他绝不是梅花盗。   田七道:为什么?   阿飞忽然将肘下夹着的死尸放了下来,道:因为这才是梅花盗!   群豪又一惊,忍不住都逡巡着围了过来。   只见这死尸又干又瘦,脸上刀疤纵横,也看不出他本是何面貌,身上穿的是件紧身黑衣,连肋骨都凸了出来。   他紧咬着牙齿,竟是死也不肯放松,身上也瞧不见什么伤痕,只有咽喉已被刺穿了个窟窿。   田七又笑了,大笑道:你说这死人才是真正的梅花盗?   阿飞道:不错。   田七笑道:你毕竟太年轻,以为别人也和你同样容易上当,若是大家去弄个死人回来,就说他是梅花盗,那岂非天下大乱了么?   阿飞腮旁的肌肉一阵颤动,道:我从来不骗人,也从来不会上不当。   田七沉下了脸,道:那么,你怎能证明这死人是梅花盗?   阿飞道:你看看他的嘴!   田七又大笑起来,道:我为何要看他的嘴,难道他的嘴还会动还会说话?   别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虽未必觉得很好笑,但田七爷既然笑得如此开心,他们又怎能不笑。   林仙儿忽然奔过来,大声道:我知道他说得不错,这死人的确就是梅花盗。   田七道:哦?难道是这死人自己告诉你的?   林仙儿道:不错,的确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林仙儿道:不错,的确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她不让别人笑出来,抢着又道:秦重死的时候,我已看出他是中了一种很恶毒的暗器,但秦重躲不开这种暗器,犹有可说,为何连吴问天那样的高人也躲不开这种暗器呢?我一直想不通这道理,因为这就是梅花盗的秘密。   田七目光闪动,道:你现在难道已想通了么?   林仙儿道:不错,梅花盗的秘密就在他嘴里。   他忽然抽出了柄小刀,用刀撬开了这死人的嘴。   这死人的嘴里,竟咬着根漆黑的铜管。   林仙儿道:只因他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暗器忽然自他嘴里射出来,所以别人根本没有警觉,也就无法闪避!   田七道:他嘴里咬着暗器铜管,又怎能再和别人说话?   林仙儿道:这就是他秘密中的秘密!   她眼波四下一转,缓缓接着道:他并不用嘴说话,却用肚子来说话,他的嘴是用来杀人的!   这句话听来虽然很荒唐可笑,但像田七这样的老江湖都知道世上的确有种神密的腹语术,据说是传自波斯天竺一带,本来只不过是江湖卖艺者的小技,声音听来也有些滑稽,但武功高手再加以真气控制,说出来的声音自然就不大相同了。   林仙儿道:田七爷在和人动手之前,眼睛会瞧在什么地方呢?   田七道:自然是瞧在对方身上。   林仙儿道:身上什么地方?   田七沉吟道:他的肩头,和他的手!   林仙儿笑了笑,道:这就对了,高手相争,谁敢不会瞪住对方的嘴,只有两条狗打架时,才会瞪住对方的嘴,因为人不像狗,绝不会用嘴咬人。   别的人又跟着笑了,像林秘这样的美人说出来的话,他们若觉得不好笑,岂非显得自己不懂风趣。   谁知林仙儿却沉下了脸,叹道:但梅花盗却偏偏是用嘴来杀人的,就因为谁也想不到世上会有这种事,所以才会被他暗算──越是高手,越容易被他暗算,因为高手对敌,眼睛绝不会瞧到对方肩头以上。   田七道:这秘密你怎会知道的?   林仙儿道:我也是在等他暗器发出之后才知道──   田七微笑道:那么,这位少年朋友难道是狗,一直在瞪着他的嘴么?

第十四章 有口难言

 林仙儿嫣然道:田七爷难道还未看出他身上穿了金丝甲?   田七眼睛一亮,抚掌道:不错,这就难怪摩云兄方才打人反而自己手痛了。   林仙儿道:今天我本来不准备到冷香小筑去的,但到了晚上,我忽然想起忘拿件东西,但我再也想不到,一回到冷香小筑,梅花盗就发现了。   她美丽的面庞上露出了恐惧之色,道:严格说来,那时我并没有看到他,只觉有个人忽然到了我身后,我想转身但需要礼治约束社会生活,远不及大同社会理想,故称之小田七道:如此说来,这人的轻功也不错!   林仙儿叹了口气,道:他身法简直和鬼魅一样,我糊里糊涂地就被他挟在肘下,腾云驾雾般被他挟了出去,那时我已想到他就是梅花盗,就问他:你想将我怎样?为何不杀我!   田七道:他怎么说?   林仙儿咬着嘴唇,道: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阴森森地笑。   田七目光闪动,道:原来他并没有告诉你他就是梅花盗。   林仙儿道:他用不着告诉我,那时我只想早些死了算了,但全身偏偏连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在那时候,我突然见到人影一闪,出现在我们面前。   田七道:来的人想必就是这位少年朋友了。   林仙儿道:不错,就是他。   她瞟了阿飞一眼,目中充满了温柔感激之色,道:他来得实在太快了,梅花盗似也吃一惊,立刻将我抛在地上,我就听到他说:你是不是梅花盗?又听到梅花盗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反正已是快死的人了──   他的话未说完,就忽然有一蓬乌星自他嘴里射了出来,我又是吃惊,又是害怕,眼见着乌光全都射在这──这位公子身上,我只当他也要和别人一样,死在梅花盗的手里了,谁知他竟连一点事都没有──   接着,我就见到剑光一闪,梅花盗就倒了下去,那一剑出手之快,我实在没法子形容得出。   她说到这里,每个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去瞧阿飞腰带上的那柄剑,谁也不相信这么样的一柄剑能杀得死人,能杀得死梅花盗!   田七背负着双手,也在凝注着这柄剑。   他嘴角忽又露出了微笑,道:如此说来,阁下莫非早已等在那里了?   阿飞道:不错。   田七微笑道:阁下一见到他们,就飞身过去挡住了他,就问他是不是梅花盗?   阿飞道:不错。   田七微笑道:难道阁下总是守侯在暗中,一见到夜行人,就过去问他是不是梅花盗?   阿飞道:我还没那么多功夫。   田七微笑道:阁下若是偶尔有功夫时,偶尔遇见了个夜行人,会如何问他?   阿飞道:我为何要问他?他是谁与我何关?   田七忽然一拍巴掌,笑道:这就对了,阁下纵然要问,也只会问他是谁?譬如说,阁下方才问公孙摩云时,也只问:你是谁?并没有问:你是不是梅花盗?──   阿飞道:我明知他不是梅花盗,为何要如此问他?   田七忽然沉下脸,指着地上的死人道:那么,阁下为何要如此问这人呢?难道阁下早已知道他就是梅花盗?阁下既已知道他就是梅花盗,为何还要问?   阿飞道:只因已有人告诉我,梅花盗这两天必定会在那附近出现。   田七眼睛瞅着李寻欢,缓缓道:是谁告诉你的?是梅花盗自己?还是梅花盗的朋友?   他似乎明知阿飞绝不会回答这句话,事实上,他只要问出这句话,目的便已达到,也根本不需别人回答。   大家听了这话,眼睛不约而同在阿飞和李寻欢身上一转,心里已都认定只不过是李寻欢和他串通好的圈套,无论阿飞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再相信地上这死人真是梅花盗了。   只见田七忽然转身走到一个锦衣少年面前,厉声道:你是不是梅花盗?   那少年吃了一惊,呐呐道:我──我怎会是他──-   话未说完,田七忽然出手点住了他的穴道,喃喃道:好家伙,又有个梅花盗被我捉住了。   他转过头来一笑,悠然道:各位只怕也想不到捉拿梅花盗竟如此容易吧。   群豪又不禁放声大笑起来,纷纷着道:你是不是梅花盗?   我看你才是梅花盗!   梅花盗怎地越来越多了?   阿飞铁青着脸,手已缓缓触及剑柄。   李寻欢忽然叹了口气,道:兄弟,你还是走吧!   阿飞目光闪动道:走?   李寻欢微笑道:有田七爷和赵大爷这样的大侠在这里,怎肯将梅花盗给你这初出茅庐的少年人杀死?你无论再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阿飞的手紧握着剑柄,冷冷道:我也不想再跟这种人说话了,可是我的剑──   李寻欢道:你就算将他们全都杀了也没有用,还是没有人会承认你杀了梅花盗,这道理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阿飞发亮的眼睛渐渐变成灰色,缓缓道:不错,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李寻欢笑了笑道:你若想成名,最好先明白这道理,否则你就会像我一样,迟早还是要变成梅花盗。   阿飞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若想成名,最好先学会听话,是么?   李寻欢道:一点也不错,只要你肯将出风头的事都让给这些大侠们,这些大侠们就会认为你少年老成,是个可造之才,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等到这些大侠们都进了棺材,就会轮到你成名了。   阿飞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笑。   这笑容看来是那么潇洒,却又是那么寂寞。   他微笑着道:如此看来,我只握是永远也不会成名的了。   李寻欢道:那倒也未尝不是好事。   看到阿飞的微笑,李寻欢的笑容就更开朗了,他们笑得就像是正在说着世上最有趣的事。   大家正在奇怪,不知道这两有什么毛病,谁知忽然间阿飞已到了李寻欢身旁,挽起李寻欢的手,道:成名也罢,不成名也罢,你我今日相见,好歹总得喝杯酒去。   李寻欢道:喝酒,我从来也没有推辞过的,只不过今日──   田七微笑着道:今日他只怕是不能奉陪的了。   阿飞脸色一沉,冷冷道:谁说的?   田七微笑着挥了挥手,大厅外就立刻有两个大汉扑了进来,一人厉声道:是田七爷说的,田七爷说的话,就是命令!   另一人较高较瘦,喝道:谁若敢违抗田七爷的命令,谁就得死!   这两人虽然一直垂手站在厅外,宛如奴仆,但此刻身形展动开来,竟是矫健,在江湖中已可算是一流身手。   喝声中,两柄钢刀已化为两道飞虹,带着凌厉的刀风,一左一右,一上一下,闪电般向阿飞劈了过去。   阿飞冷冷地瞧着他们出手,仿佛连动都没有动,但忽然间,寒光闪,再一闪,接着就是两声惊呼,两道刀光忽然冲天飞起,夺的,同时钉入大厅的横梁上,两个大汉左手紧握着右腕,面上已疼得变了颜色,过了半晌,一丝鲜血自掌缝间沁出,滴了下来。   再看阿飞的剑,仍在腰带上,谁也没有看清他是否拔出过这柄剑,但却都已看清剑尖上凝结着的一点鲜血。   好快的剑!   田七面上的笑容也凝结住了。   阿飞淡淡道:田七爷的话是命令,只可惜我的剑却听不懂任何人的命令,它只会杀人。   两大汉面上不禁露出惊惧之色,又倒退了几步,忽然转身夺门而出,利剑虽不会说话,但却比世上任何人的命令都有效。   阿飞又挽起李寻欢的手,道:走吧,喝酒去,我不信还有人敢来拦我们。   李寻欢还未说话,龙啸云还忽然嗄声道:你要他走,为何不解他的穴道?   阿飞嘴角的肌肉仿佛跳了跳,在这刹那间,李寻欢的心也跳了跳,忽然想起了那天的事──   那天,阿飞为他擒住了洪汉民,留在孙达的厨房里,还将将洪汉民反绑在椅子上。   那天,李寻欢就已在奇怪,阿飞为何不索性点住这人的穴道?现在他心念一闪,顿时恍然!   这快剑无双的少年,竟不会点穴!   李寻欢的心沉了下去,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着道:今天我请不起你喝酒!   阿飞沉默了半晌,才一字一字道:我请你。   李寻欢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的。   阿飞凝注着他,冷漠的目光中忽然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他也知道李寻欢这是不愿他冒险。   因为他既不能解开李寻欢的穴道,就只有将李寻欢背出去,他若将李寻欢背在身上,就未必能冲得出去了。   田七目光闪动,在他们脸上搜索着,忽然微笑道:李寻欢是好汉子,绝不肯牵累别人的,小兄弟,你还是自己走吧。   李寻欢知道这老狐狸已看出了阿飞的弱点,立刻也微笑道:你用不着激他,他绝不会上你当的,保况,就算他将我背在身上,你们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接着又道:保况,你们也知道我根本不会走的,今天我若走了,你们这些大侠岂非更咬定了我是梅花盗?   他这话自然是说给阿飞听的。   阿飞又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他们说你是梅花盗,你就是梅花盗么?   李寻欢笑道:有些人说的话,和放屁也相差无几。   阿飞道:既然是放屁,你又何必再管他们说什么?   他突然一俯身,将李寻欢背在背上,也就在这时,田七负着的双手忽然伸出,只见棍影点点,一出手就点向阿飞前胸十一大穴,只要被他的藤棍碰着一点,阿飞就再也休想出手了!   阿飞并没有拔剑!   他也和李寻欢一样,一剑刺出,绝不空回。   但此刻他的剑却已没有伤人的把握。   大家望着阿飞在田七的棍影中闪动,还在犹疑着,田七的藤棍点穴虽是江湖一绝,但却并未能制住这少年。   赵正义道:杀死梅花盗,可是天大的光彩,这机会各位何必错过?   这句话刚说完,已有七八件兵刃一齐向阿飞背后的李寻欢劈了下去,林仙儿冲过去拉住龙啸云的手,道:四哥,你为何不拦住他们?   龙啸云黯然道:你难道未看出我也被人点了穴道。   就在这时,只听一连串惨呼声响起,三个人踉跄倒退。   阿飞的剑终于已出手!   他的剑此刻虽无把握能伤田七,但别人要来送死,他就不客气了,只见鲜血随着剑光激出去,李寻欢的貂裘上已染上了血花。   所有的兵刃立刻又全不见了,只有田七的一条藤棒,仍毒蛇般缠住他们,每一招都不离阿飞的要穴。   林仙儿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毕竟是赵大爷侠义无双,绝不肯以多为胜!   赵正义目光一闪,冷冷道:只不过老夫已说过,对梅花盗这种人讲江湖道义也无用!   他一步窜到厅侧,自兵器架上抄了柄长枪,随手一抖,就抖起了斗大的枪花,直刺李寻欢背脊。   铁面无私赵义在武林中能享大名,倒也并非全是沽名钓誉,这柄长枪一施展开来,确有摄人之处。   枪乃百兵之粗,棍乃百兵之王,何况一寸长,一寸强,阿飞以一柄短剑,周旋在这两样至强至霸的兵刃间,已是吃亏不少,更何况他身后还背着一个人。   田七以已之长,击人之短,本已占尽先机,但也不知怎地,那最后一击,总是差了一些,总是无法将对方击倒。   数十招过后,他忽然发觉这少年虽未还手,但步法之神妙,却是自己前所未见,自己每招部位力量明明都拿得恰到好处,明明已可点住对方的穴道,但这少年脚步也不知怎么样一滑,自己这一招就落空了。   田七虽然见多识广,却也看不透这步法的来历,当下暗忖道:这少年的来头必定不小,我又何苦多结冤家。   一念至此,立刻微笑道:小兄弟,我看你还是放下他吧,否则他未连累你,你反倒连累他了。   阿飞咬了咬牙道:你们既然要我放下他,自己为何不住手?   田七一棍点出,人已退后七尺,赵正义枪已刺出,收势不必,突然掉转枪尖,向地上刺了下去。   只听铮的一声,火星四溅,枪尖折断,飞了出去。   阿飞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将李寻欢扶到椅子上坐下,只是李寻欢胸膛起伏,苍白的脸上又泛起一种凄艳的红色,显然一直在强自忍耐着,没有咳出来,只因为他生怕咳嗽会影响阿飞的出手。   阿飞只觉胸中热血上涌,咬了咬牙,缓缓道:我错了,我只顾自己逞强,却忘了你。   李寻欢笑了笑,道:无论你是对是错,我都同样感激你。   他一开口说话,就不停的咳嗽起来。   阿飞凝注着他,过了半晌,缓缓转过身,面对着赵正义道:我只后悔一件事,上次我为何不杀了你!   他嘴里说话,剑已刺了出去。   这一剑之快,简直不可思议,赵正义那里还有闪避得工,眼见就要血溅当地,就在这时,突听大厅外有人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这四个字只说了一个字时,已有一股劲风带着串黑影打了进来。   说到第二个字时,劲风和黑影已将击上阿飞的后背,阿飞剑势明明已用老,但就在这刻不容缓的刹那间,突然回剑转身。   只听呛的一响,剑尖挑起了黑影,竟是串佛珠。   直到这时“阿弥陀佛”这短短四个字才说完,佛珠已被剑尖挑飞,但剑尖犹在嗡嗡作响,震动不绝!   剑仍在震动,阿飞的人却如花岗石般动也不动。   天已亮了。   熹微的晨光中,只见五个芒鞋白补袜的灰袍僧人自大厅外缓缓走了进来,当先一人×眉俱已苍白,在晨光中看来宛如银丝,便脸仍是白中透红,红中透白,一双眼睛更是目光炯炯,顾盼生威。   他双手合什,那串珠不知怎地又回到他手上,两双手合在一起,厚如门板,显然已将佛家掌力练至炉火纯青。   赵正义惊魂初定,见到这白眉僧人,立刻躬身道:不知大师法驾光临,有失远迎,多请恕罪。   白眉僧人只笑了笑,目光就盯在阿飞脸上,沉声道:这位檀越好快的剑。   阿飞道:我的剑若不快,只怕就要大师来超渡亡魂了。   白眉僧人道:老僧不愿檀越多造杀孽,是以才出手,须知檀越的剑虽快,却仍快不过我佛如来的法眼。   阿飞道:大师的佛珠难道就能快得过如来的法眼吗?我若死在大师的佛珠下,岂非也要多一重杀孽!   赵正义厉声道:好大胆,在少林护法大师面前,你也敢如此无礼?   白眉僧人笑了笑,道:无妨,少年的口舌本就利于刀剑。   林仙儿忽然笑道:心眉大师既然并不怪罪,你还不快走?   赵正义冷冷道:他方才不走,此刻想走只怕太迟了!   阿飞道:哦,你难道还拦得住我?   他嘴唇说着话,已大步走了出去。   赵正义面色又变了,道:大师──   田七抢着笑道:心眉大师素来慈悲为怀,怎会难为这种无知少年,让他走吧。   心眉大师目光闪动,沉声道:本派掌门师兄接到自法陀寺转去的飞鸽传书,知道本门俗家弟子秦重负了重伤,立刻就令老僧兼程赶来。   赵正义叹了一声,瞪着李寻欢道:只可惜大师还是来迟了一步。   天已很亮了,街道上行人已不少,阿飞走在昨夜的积雪中,他的脚履虽轻快,心情却无比沉重。   突听一人唤道:等一等──等一等   这声音又清脆,又娇美,阿飞不用回头,已知道是谁来了。   只因街道上的人都已张大了眼睛,痴痴的望着他身后,正在走路的都停下了脚,正说话的也忘了自己在说什么。   阿飞没有回头,但也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一阵轻微的喘息声到他身后,一阵醉人的香气,也已飘入他心头,他也不能不回头了。   林仙儿犹在喘息着,美丽的面庞上带着淡淡的一抹晕红。   阿飞的眼睛却仍冷漠得如同地上的积雪。   林仙儿垂下头,红着脸道:我是来向你道谦的,我──-   阿飞道:你根本没有什么好道歉的。   林仙儿咬着嘴角,轻轻跺脚道:但那些人实在太无聊,也太无礼。   阿飞道:那也与你无关。   林仙儿道:可是你救了我,我怎能──   阿飞道:我救了你,但却没有救他们,我救你,也并不是为了要你替他们来道歉的。   阿飞道:你还要说什么?   林仙儿实在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她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她总认为就算是冰山,在她面前也会融化。   阿飞道:再见。   他扭头就走,但刚走了两步,林仙儿突又唤道:等一等,我还有话说。   阿飞道:你不必找我。   林仙儿眼皮转动,道:那么,李寻欢有什么不测,我该去告诉谁呢?   阿飞骤然回过头,道:你知不知道西门外的沈家祠堂。   林仙儿道:你莫忘了,我在这城里已五六年。   阿飞道:我就住在那祠堂里,日落之前,我绝不离开。   林仙儿:日落之后呢?   默然半晌,仰面望天,缓缓道:你莫忘了,李寻欢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并不多,像他这样的朋友更找不出第二个,他若死,这世界就无趣极了。   林仙儿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早就知道今夜你还会回来救他的,可是你要知道,无论多好的朋友,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阿飞霍然低下了头,瞪着她,一字字道:我只希望你以后永远莫要说这种话,这只当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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