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最重要一个什么字？[1]

——外高加索阿塞拜疆、亚美尼亚、格鲁吉亚和伊朗之旅印记

这个世界对于一切存在物都是同一的，它不是任何神或者任何人所创造的，它过去，现在和未来永远是一团永恒的活火，在一定分寸上燃烧，在一定分寸上熄灭。火与万物可以相互转化……

——赫拉克利特《论自然·残篇三十》

上帝对诺亚说：你要用歌斐木造一只方舟，分一间一间的造，里外抹上松香。方舟的造法乃是这样：要长肘，宽50肘，高30肘……你和你的全家都要进入方舟，凡洁净的畜类你要带七公七母，不洁净的畜类你要带一公一母，空中的飞鸟也要带七公七母。因为再过7天，我要在地上降雨40昼夜，把我所造的各种活物，都从地上除灭。诺亚就遵循着上帝的吩咐行事了。当人和各样活物都进去之后，过了7天，洪水泛滥在地上；大渊的泉源都裂开了，天上的窗户也敞开了；水势在地上极其浩大，天下的高山都淹没了。7月17日，方舟停在亚拉腊山上。

——《圣经·创世记》

死亡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没有人就没有问题；一个人的死是个悲剧，一百万人的死是个统计数字；人民知道有这个选举就够了。那些投票的人什么也决定不了，那些数票的人才可以决定一切。

——约·斯大林语录

大不里士：千古名都，唯有真主

过到伊朗境内之后，有个不恰当比喻，仿佛逃离囚笼一般。当然不是真的囚笼，只是一旦被限制了自由，感受上多少是类似的。不禁扼腕长叹、有喜极而泣之感慨。长途汽车在加水加油、略作休整；回头看看小朋友，即使是大半夜两三点钟，已经和一群在边境等生意的伊朗当地人聊上天了。别聊了，过来过来——

我：行走江湖，最重要一个什么字啊？

咚咚：你不是说，一个“水”字吗？有水啊，专门帮你泡了中国TEA，还是八宝TEA呢，在我包里，要喝吗？

我：错！水什么水啊，这边哪里缺水，自来水都是直饮的，你不是也喝了吗。

咚咚：那行走江湖，最重要一个什么字啊？

我：这么明显，你还不知吗？行走江湖最重要就是，带上英语口语还说得过去的你妈。没有你妈在边检站叽里呱啦讲了那么久，我们能过的来吗？真是的！

咚咚一路走一路嘀咕，我妈讲英文，别人讲俄文，鸡同鸭讲，谁知道她说啥啊！

伊朗，是我印象非常深刻的国家。略过前戏，直接讲重点吧，友善热情程度非常高；文化教育素质非常高；女性颜值水准非常高。大不里士当然也不例外。一觉醒来，日上三竿，大巴司机喊醒我，终点站下车了！大不里士，哈哈！一出车站，就有出租车招徕生意，去哪啊，靓仔？去哪？难不倒我，睡觉之前，我已经在网上随便搜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因为这种酒店不仅好找，而且可以安排接下来的行程，方便省事。我把截屏图片给司机看，他满口应承OK。后来才知道，大不里士好像只有这一家五星级酒店。问下出租车价格，才意识到没有伊朗货币。不过没关系，我认为阿塞拜疆货币在大不里士应该是可以用的，就抽出仅有几张零钱给他看；旁边有两人，同时围上来帮我说价格，司机该收多少，该找多少都很清晰，童叟无欺。五星级酒店确实不错，价格当然不菲；但办理入住时，问题来了，既不刷卡也不收美元，只要现金。前台2个女经理不仅很养眼，还很醒目，耐心而又热情给了我建议。她们说，不建议住这里，因为酒店及附近都兑换不了外币；再有这里是商务酒店，但不算市区，看我拖家带口肯定是旅行的，住市中心方便很多；最后专门写了2家四星级酒店名称和地址，让还在等待的出租车送我过去。真是人靓声甜啊！

20分钟后，入住推荐酒店之一。还是老问题，什么品种的信用卡都不行，只收现金。这个简单，存好行李去兑换就行了。前台说了英语指引我过去，我还以为他很罗嗦呢，市中心到处都是银行，几分钟就搞掂了。出门望了望，对面街口两个方向都有银行，这种没难度的事，让我儿子去都可以了。算了，都出来了……

银行的前台很礼貌拒绝我，不兑换外币，我确实没听明白不兑换的理由。正有点茫然，一个年纪较大的经理主动过来指点我。他说帮我叫了出租车，会带我去到可以兑换美元的地方。我半信半疑上了车，在市区居然绕来绕去也有20分钟。我开始担心，这有点不合常理，为何要去这么绕的地方？正惴惴不安，停车说到了。我看车窗外，一条街都是拿着外币在吆喝的人，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外汇黑市。马上有人围上来，是否要换美元；我刚查了国内汇率报价，权威网站1美元兑换伊朗货币里亚尔4万元；也清楚记得6年前来过伊朗，当时1美元兑换当地货币3万元，那么4万元似乎合情合理。即使这样，我也没询问围上来的人，因为根本不想在他们手上兑换。没理会这些人，下车后径自走开，我想还是先去银行了解一下。周围很多银行，这里类似金融街，刚刚车经过时，市政府和中央银行都在附近。人行天桥过马路，一家很大银行，一楼咨询了一下，说是要电梯上楼；一位热情的小伙子，也是办理业务的，主动打招呼，还在电梯里寒暄了几句。到外汇结算这边，银行人员非常清楚地告诉我，不兑换外币，什么外币都不行。我有点急了，问她哪家银行可以兑换？她说任何银行都不兑换，又朝楼下那条街努努嘴儿。我终于意识到，原来伊朗此时，只有在黑市才能兑换且只能兑换美元。刚才那个小伙子听到声音，赶忙过来想帮下我。他又和银行人员说了几句，再次主动提出带我去兑换美元。我不得不说，在伊朗，其实无论你遇到什么问题，基本都会有热心人，主动帮你解决，而且没遇到过骗子和刻意高价宰客的，感受至深。小伙子拉着我直接去到黑市，他说所有美元都在这里交易。我一点都不清楚当时伊朗国内货币金融政策，但真实情况就是这样。他避开菜市场一样拥挤人群，进到最里面有房间的店铺，应该是大客户VIP的地方，隐蔽且安静；老板热情但冷静，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从表情看是交易不成。小伙子又带我出来，换了一家，同是如此；我非常奇怪，连街边那些人都大把现金，这些店铺难道没现金，不可能啊？又换一家，还是没谈成；直到走出来靠近街道的第四家，老板似乎爽快答应什么了。小伙子让我掏钱，说可以付款了。我肯定要问，汇率怎样，这决定我在伊朗预算多少，兑换多少？老板给我看汇率，我真有点晕，1美元居然给我11.8万元当地货币，比我在国内查到的标准汇率居然高了近3倍。难怪！我马上意识到，几家店铺都不肯给我兑换，是因为小伙子带我过来，要当地人兑换价格，那几家不肯给外国人这个价，所以才不兑换。我再次回忆了下，6年前我在伊朗理发，花费8万元当地货币。个人估算，—年期间，伊朗实际通货膨胀率约为%。我很感谢地送走那个帮了我的小伙子，兑换美元，就有两千多万了，塞得满满一皮包，土豪感油然而生，马上喊过来儿子：

我：行走江湖，最重要一个什么字啊？

咚咚：你不是说，“我妈”吗？儿子听到“一个字”，只好省略了“英语口语还说得过去”那个修饰语。

我：你妈！你妈有啥用啊，英文好就巴闭了！（粤语方言，好厉害的意思，不过贬义词的厉害而已）兜里一分钱都没有，整张破银行卡，还输错密码被锁了。要不是我在这儿，你和你妈沦为乞丐都说不定。

咚咚看到我鼓鼓的包：那行走江湖，最重要一个“钱”字！

我：唉，孺子可教也，这回总算靠点谱儿了。行走江湖最重要一个字，不是普通的钱，是“美元”，切记！切记！

咚咚：那伊朗不是说正和美国打仗呢，为毛只收美国的钱，不要中国钱呢？

我：这个、这个……你不是饿了吗？我现在大把钱，找地方吃大餐去！

顺着人流多的地方走去，必须要找一家上档次的餐厅，否则都对不起这一大包钱。左拐右拐，进到了一个市场；走走才发现，这个市场极其巨大，又迷宫一般，绕来绕去也不知出口在哪？商品琳琅满目，极大丰富；店铺不计其数，因为整个市场就是一排排、一列列的店铺；没什么心思浏览商品了，因为在找路；但偶然抬头才发现，市场的拱顶雕梁画柱，十分壮观。原来如此，我刚在车上查过资料，大不里士大巴扎是世界文化遗产，还奇怪呢，菜市场都能是世界文化遗产？身临其境才有感受，这个市场居然历经多年岁月洗礼，繁华如故；居然有7公里之长，最具文化价值的就是几十个石头大拱顶；居然一不小心就转到了这里，随处可见转弯，就是走不到尽头……终于出去了？还没，不知怎么拐的，进了一个大清真寺。不同其他一些伊斯兰国家，伊朗的清真寺，几乎都可以参观或礼拜，即便非穆斯林也没问题。有毛拉（中国称阿訇）居然招手要我过去礼拜，都不好意思不去；虽然有点饿了，刚好看看管不管饭。领会错了，其实礼拜时间还不到，是要我随意参观下。入内要换鞋套，因为地上全部是地毯。顺便说下，波斯地毯驰名天下，而大不里士的地毯又在波斯首屈一指。这个清真寺还真大，气度非凡；通常每个城市，有几百上千个清真寺都不奇怪，但够规模的显而易见不会多。印象比较深的是玫瑰花窗，绵长几十米，五彩缤纷、扑朔迷离；阳光映射下，配上伊斯兰特有的花纹和无数悬挂的宫灯，想象中的波斯风情大抵如此吧。这个清真寺不得不说很美，但没有介绍和说明，或许有也是波斯文字。事后在蓝色清真寺，专门请了一位导游，又特意提及这里，才从导游口中得知，这个清真寺是大不里士规模最大，而且年代也是最久的清真寺，只是名气没有蓝色清真寺大而已，更不是旅游景点。当时记下了清真寺名字HujjatulIslamMosqe，后来我又专门查询，网上无论中英文都没有任何资料。个人水平有限，但还是研究了一下，姑且翻译为霍贾特伊斯兰清真寺。霍贾特伊斯兰是专有名词，涉及伊朗社会结构和神学范畴，略微提几句，也可能不够准确。霍贾特伊斯兰属于乌莱玛称谓阶层，乌莱玛意为“有知识的人”，理解为伊斯兰宗教学者联盟吧，对应中文大概就是知识分子阶层。逊尼派的乌莱玛没有严密组织，什叶派却有较为严密组织，为伊斯兰教法的权威诠释者，其决断被认为伊玛目或隐遁伊玛目意志的体现。乌莱玛同时有等级区分，霍贾特伊斯兰是继大阿亚图拉、阿亚图拉之后的第三层级，但高过毛拉或阿訇。这个层级可以称为地区的小宗教领袖了，也就是说你的神学理论受到信徒认可和尊重，对于一些宗教问题，能够发表权威意见。可以说，乌莱玛对于伊朗国家，无论是立宪革命引领还是政教合一体制，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和我国同行做一个类比，只是结果大相径庭。霍贾特伊斯兰大体相当于藏传佛教的仁波切，近几年在中国一度很火的称谓。娱乐圈里的人，现在没个仁波切都不好意思出门了。所以坊间传闻，朝阳区有30万散养仁波切，基本上只有听到“供养”和“双修”时，才会精神一振。学诚大法师当时还没有谣言满天飞时，职责所在专门出来辟谣，佛协的活佛查询系统，截至年4月，公布了名活佛资讯。

出口处有工作人员，顺便问了哪里就餐最有特色。她热情又细致，专门画了路线图，很认真地推荐2家，当地最贵的或人气最旺的餐厅。按她指引，重新深入大巴扎，不过这次路线清晰。走了一会，又问问人，有人坚决要领我们去到餐厅门口。就在大巴扎里面，餐厅古香古色，是那家人气最旺的餐厅。因为没到正餐时间，人不多，先点菜吧。去到外国，特别是英文标识少的国家，沟通和信息不充分，有时会觉得自己是个文盲；但在伊朗，不是文盲这么简单，或许是白痴那种感受。因为伊朗英文标识很少，不知是美国四十年封锁还是本国人以波斯文明为傲，无意讨论。问题是世界通用的阿拉伯数字，大多场合也不用，只有波斯文数字；对于外国人要很快熟悉这几个弯弯曲曲的数字符号，否则住店上错楼层、走错房间可能性很大；点菜不知具体数量，也搞不清价格。老婆很认真在学数数，1、2、3……但我也有小诀窍，只点有图片的菜就行了，按图索骥这么简单。伊朗的餐饮不太敢恭维，主要是吃来吃去品种不多，这个之前我领教过。偶尔吃几顿，那还是不错的，特别是人气旺的餐厅。更特别是包里大把现金，我都想多花点减轻重量。无非是牛羊鱼再加汤和沙拉，主食各种大饼，结账二百多万，听起来吓人，折合人民币元吧。

餐厅出来又迷路了，我曾留意大巴扎拱顶中间有一个小孔，可以通风，可以照明，我当它北极星导航功能。不过实际情况看，没用。还好儿子记路，带我俩三绕两绕就出来了，还真有点刮目相看；我想小朋友平时不用导航，所以才识别能力特别强些。

路过一个商旅驿站的花园，有几十只猫以此为家，有点类似广场的鸽子，公共散养。前文有说过，穆斯林国家爱猫厌狗，印象中都没见过狗。或许是见过最多猫集中的地方，什么种类的都有，形态各异。波斯猫是猫中贵族，但事实上纯种波斯猫并非出自伊朗，这和鱼香肉丝里没有鱼差不多道理。作为爱猫但不养猫人士，借此说多几句。中国人很好奇的一件事，就是为何十二生肖里没有猫？小朋友也曾问过我，就专门查过这事儿。答案很简单，猫虽然和人很亲密，但在十二生肖中却来晚了，也就是说猫传到中国很晚。公认的说法，家猫起源于古埃及，全世界几乎所有文化中，猫都是宠物的角色；只有古埃及崇拜猫，并供奉猫神。今天的纯种埃及猫是国宝，和我们的大熊猫一样。中国的猫什么时候来的，这个没有定论。虽然很多古籍都有提到过猫，但基本上不是家猫，而是野猫，古称“狸”。《说文解字》中，“猫，狸属，从豸，苗声。”宋人《尔雅翼》记载了猫的来历，“猫，乃小兽之猛者。初，中国无之，释氏因鼠啮佛经，唐三藏禅师从西方天竺国携归，不受中国之气。”只能说，这个靠谱点；或许也不是唐僧西天取经引进的，但隋唐年间，无论是波斯还是天竺，沿丝绸之路来到东土大唐，可能性很大。其实历史并没有真相，考古才有，所以姑且信之。如果影视剧中，西施貂蝉昭君什么的贵妇美女，出来见客时抱着一只漂亮的猫咪，其实也无伤大雅，只是历史年代不够严谨而已。如果是杨贵妃抱了，至少时间上是合拍儿的。“不受中国之气”，何解？这个我颇有兴趣。野猫为了追捕以粮仓为家的老鼠，而在农场周围转悠，是为人猫关系之肇始。猫主动与人生活在一起，只是一种选择性行为。所以说，猫之初，性非善，权宜之计罢了。与其说人驯化了猫，不如说猫自己驯化了自己，大家互利互惠而已。猫特立独行，慵懒而不依赖于人；自由而不被食物诱惑，叛逆而不忠诚主人。不受中国之气，也就是说不受礼法的束缚，不融于礼教。在卫道士眼里，猫的我行我素，特别是不守规矩成为反叛，冷傲成为阴谋，纵情成为淫荡，娇媚成为祸根，很熟悉吧，基本上就是红颜祸水的模板。难道猫象女人？古龙有个有趣的说法，猫并不象女人，只不过有很多女人的确很像猫。猫，无论是恩宠它美丽的外表，还是青睐它实用的杀戮技巧，其实都可以，不需要上纲上线。人与猫，可以说是狭路相逢一起睡，生存不易，相互取暖就好了。我喜欢猫，其实只有一点，那就是无论你富贵贫贱，它都一样看不起你。至于我为何不养猫，是有一个小故事的。之前家里养过一条狗，狗对我既忠诚又热情，每次见到我回来都会摇尾巴表示善意。但我发现，它摇尾巴时总是上下摇摆，有点怪怪的；细心观察邻居家的狗，摇尾巴时总是左右摇摆，很自然啊。我百思不得其解，专门去请教砖家。真相有点意外啊，砖家的结论是，你家住房面积太小了。

蓝色清真寺，大不里士一定要来看下的地方，名气很大，号称“伊斯兰绿松石”，听听名字都知道一定是非常美丽的建筑。大巴扎出来，步行15分钟就差不多了。路上有人搭讪，问是否需要蓝色清真寺的讲解，英文非常流利。他确是职业导游，但仅是碰巧同路，愿意赚点外快而已。收费不高，当然就可以了。蓝色清真寺多年历史，第一印象略有失望，不算是特别雄伟壮观，色彩也斑驳褪色，外观大面积砖红，蓝色些许不多了。导游说，2次大地震已损毁严重，目前外墙还在重修之中；最有价值的是拜占庭风格和内部结构及釉彩陶砖。进入殿堂，确有所不同，不失为恢宏大气，诱人的蓝色泛着圣洁的光彩；一大一小两个巨大穹顶，直径均有30米上下，双拱结构并排；美丽的立面镶嵌瓷砖，花纹十分精细，原本是覆盖每一寸表面，现尚未修缮完工。即便只是从现有的古朴和残存的蓝色彩釉看，也可以想象出曾经的辉煌。导游讲得非常细，只是我兴趣并不大。宗教场所，或许更应感受一份宁静与安详。蓝色清真寺并非仅仅是景点，游人也不多，大部分是当地穆斯林过来祈祷，或在墙壁周围跪拜、或在藻井四处坐下、或就在某个角落口中念念有词，总之感觉很平民化和日常化。伊斯兰宗教方面已说过很多，还是说说这座城市和人吧。

首先是大不里士城，坐落西北的一座千年古都，有点类似西安，历史文化底蕴深厚，但其实远离正统的中心和繁华。中国古称“桃里寺”或“帖必力思”，波斯语意为“让炎热流动或让热量消失”。具体未研究，但这里多火山、地震是真的。历史只能简单说，曾是丝绸之路上重镇，也是波斯曾经的商业中心；甚至有人认为，丝绸之路的终点就到此为止。当然，个人认为这是相对于黄金家族，也就是成吉思汗子孙建立的四大汗国而言，那才比较准确说，丝绸之路的终点。所以说大不里士最繁荣昌盛是13—14世纪，也就是黄金家族第三次的西征，即拖雷系旭烈兀西征，灭亡了史称黑衣大食的阿巴斯王朝后，建立伊尔汗国。继续向西，蒙古人遇到了埃及马穆鲁克王朝殊死抵抗，这也是伊斯兰世界最后的堡垒。马穆鲁克王朝甚至求援于世仇，小亚细亚诸多基督教王国共同抗蒙。终极一战在直到今天都没停止过战争的大马士革进行，蒙古人无比英勇，战斗至最后一人最终全军覆没。即便马穆鲁克在阿拉伯纯种马、强弓和大马士革钢刀等多方面都有优势，但对当时世界最强的蒙古来说，也只能算险胜。有运气成份在里面的是旭烈兀根本不在战场，跑回中国争夺蒙古大汗位了。之后，蒙古人没有报仇，而是建都大不里士悉心经营，伊斯兰世界不仅得以留存，很快又反过来以宗教形式征服伊尔汗国，伊斯兰教成为国教。蒙古统治者很配合，取消“大汗”称号，改称“苏丹”。伊尔汗国代表着蒙古文明，强大的武力保证下，最突出表现就是社会稳定、经济繁荣，大不里士很快取代了巴格达上千年商业中心的地位。对内，地理位置优越，宗教政策宽容，生产加工发达，城市规划有序，行业细分专业，连带着科学文化一度昌盛，堪称波斯传统商业文化的典范，这也是大不里士大巴扎名扬天下的因由。这里没说错，统治者是蒙古人，但管理者和整个社会的经营运转，非波斯人不可。其实，之前的阿拉伯帝国也是一样，征服者是阿拉伯人，但他们主要工作是负责念经，帝国的日常运作同样是非波斯人不可。“帖必力思之人，实以工商为业。缘其制作种种金丝织物，方法各别，价高而奇丽也。此城位置适宜，印度、巴格达、摩苏尔、格儿墨昔儿（波斯湾东北沿岸）及其他不少地方之商货，皆辐辏于此。”[2]对外，蒙古人征服下，驿站制度极其发达，也就是交通非常顺畅。要想富、先修路，所以丝绸之路从遥远的中国到此全境畅通无阻。被威尼斯和比萨严重打压的热那亚人，找到蓝海市场一样涌入大不里士，利益驱动下激情迸发的扮演了分销商角色，丝绸之路得以继续绵延，直达法兰西。有数据表明，当时伊尔汗国仅仅大不里士一个城市的税收，超过法兰西全国税收。波斯人、阿拉伯人、中亚人、欧洲人、印度人、非洲人和他们各式各样的宗教文化，汇聚一堂，特别是这里成为伊斯兰什叶派和苏菲派的学术中心。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或许又应了那句老话。年后，中亚土库曼人在这里建立了黑羊王朝、白羊王朝；又年，大不里士回归波斯，波斯第三帝国萨法维王朝重新在此建都。再之后，波斯帝国中心东迁，大不里士只是西北地区中心了。

大不里士历史上的事儿差不多了，你方唱罢我登场。但最重要的、历史上的人还没说到。因为无论蒙古人还是波斯人，其实都不是真正的主角，大不里士的主角是视自身为波斯族的阿塞拜疆人，从古至今未曾改变。关于阿塞拜疆人来源，有点复杂也没有定论。几种说法分别是古代亚述帝国或米底王国或埃兰王国的后裔，都有可能，只是没时间去研究。可以非常确定的是，11世纪也就是蒙古人到来之前，突厥人建立的塞尔柱王朝统治着阿塞拜疆，通行的波斯语逐渐被突厥方言取代，形成了今天的阿塞拜疆语，直到今天仍然通行在阿塞拜疆国和大不里士及整个伊朗西北地区。以大不里士为中心的西北三省，阿塞拜疆人约有0万。伊朗官方在人口方面始终是扭扭捏捏，不肯通报确切数据。但非官方数据中，阿塞拜疆人肯定是伊朗最大少数民族，约占全国总人口四分之一左右。英国学者是这样描述：“阿塞拜疆人以在商业和集市方面活跃而出名，在波斯全国都可以听见他们喋喋不休的吆喝声。年老的阿塞拜疆人戴上传统羊毛毡帽，伴着音乐起舞，这已经成为主流文化的一部分。阿塞拜疆人都多才多艺，很多波斯籍阿塞拜疆人都成为文学、政治和宗教方面的名仕。”个人感兴趣有一点，伊朗的阿塞拜疆人远远多过阿塞拜疆国的人，2倍还多；但却没什么人愿意移民回到阿塞拜疆国；也就是说，阿塞拜疆人宁愿生活在伊朗，却不愿意回到祖国。不敢断言，阿塞拜疆国生活水平和宗教政策一定好过伊朗。但几天来亲身验证，至少个人感受到阿塞拜疆国生活水平和宗教政策远远好过伊朗，确实如此。这样看来，不知可否说，人的富裕程度不一定与幸福指数完全成正比。如果一定要给两个国家的阿塞拜疆人做出细微区分，个人认为，阿塞拜疆国是高度波斯化的突厥人，伊朗阿塞拜疆人是突厥化的波斯人。在和当地人接触中，大不里士阿塞拜疆人其实比波斯人更爱国，当然这个国是伊朗；甚至有年轻人会自称为雅利安人后裔。由此，可以真实感受到，伊朗在民族政策上相当成功。还可以再举一例。强悍的库尔德人是中东地区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其苦难史不比犹太人差多少，至今都还没有自己国家，中东各国都有他们的身影。无论是叙利亚、伊拉克、土耳其等，库尔德人分离倾向十分严重，整天喊着要独立；唯有伊朗境内的库尔德人没声音，他们视伊朗为祖国，生活上也很惬意，反差十分明显。伊朗末代王后法拉赫·狄巴一语道破实质：“伊朗是各民族的伊朗。”伊朗，古称波斯，其实是希腊人的叫法。或许波斯帝国上千年的最高理想就是征服希腊，所以也认同了这个称呼。直到年，礼萨·汗，开创巴列维王朝的波斯国王，将国名从波斯改为伊朗，意思是雅利安人的家园。

回到酒店休息，酒店设施都不错，只是即便挂牌四星级，居然没空调，有点无语。晚餐时间一路沿主街走下去，直到一家本地餐馆。伊朗餐馆，大多是在床上就餐；这么说不恰当，应该是东北方言中的“炕”比较合适；因为床很硬，总之就是盘起腿儿吃才行。儿子不太习惯盘腿，基本就是半坐半躺着吃了。邻座一大家子人，看我们不太会点餐，就帮忙全部点好。烧烤类的一般般，有个炖菜很不错。晚上九点，出来感受一下大不里士的夜生活。伊朗的夜生活，一句话归结，就是没有夜生活。到处店铺都打烊了，除了公共照明设施，整个城市都没什么人在街上。在马路边略微彷徨了一下，就有热心人过来问，是否需要帮助，有无迷路之类。一点不奇怪，因为九点钟还出没在街头，在伊朗本身就是奇怪的行为。还好有家杂货店还亮着灯，本来打算买罐啤酒喝了睡觉，却发现压根儿没酒卖，只好买瓶汽水回去了。

（第三期，未完待续）

注解

[1]《方世玉之谁与争锋》：元奎年电影作品。

[2]《马可·波罗行纪》：马可·波罗游记，中国旅游出版社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