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钟情？
青春时节，谁没有点故（po）事，谁没有点黑料呢？
我也不另外。和你一样。彼此彼此。不分上下。
那真是一个令人怀念不已的年代，那真是一个激情燃烧的时代。
我们一起刻苦攻读《才怪》，一起给女孩子写情书，一起干各种坏（lan）事……
声名狼藉的日子不堪回首。回首已然不见明月姑娘。
人面不知何处去，只见床前明月光。
1
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我在丽江念了六年书。
因为兴趣爱好广泛，结识了不少狐朋狗友。
有的是麻友，有的是书友，有的是影友。
顾名思义，麻友就是一起打电麻的朋友。
代表人物是耳东，其事迹已载入《丽江麻将简史3》。
书友就是一起看书的伙伴。这里的书，特指小说一类的闲杂书。
书的来源，大多是学校附近的租书店。记得是五毛钱一本，可看一天。
需要五块十块押金，或者学生证也行。去得多了，混脸熟了，不押也是可以的。
男武侠，女言情——这是看书的永恒定律。
武侠当然首推金庸、古龙。如果非要再加上一个的话，那便是梁羽生。
金庸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自不必说，经典之作也。
金老爷子的书，我其实是小学五年级就有接触了的。
先父不知从哪里弄了半本无头无尾无封面的书回来，他看完便随意扔在了一边。
对于看厌了连环画的我，那可是眼前一亮、如获至宝啊。
赶紧写完作业，做完家务，便捧起那本“三无”的书读将起来。
书上写的正是小龙女中了情花之毒，与杨过不辞而别，一别就是十六年那段。
看完了，觉得不过瘾，又反复看了几遍。琢磨着前情后事，心里更加痒不可耐。
无处打听书名，也寻不到上下几册。顿觉看书无头无尾乃人生之一大憾事也。
后来有机会向同学借得几本大部头的书，诸如《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隋唐演义》《七侠五义》，算是解了馋瘾。
那时真是闹书荒啊，我家也是穷得可以，翻箱倒柜也搜刮不出一本像样的书，只有几本大人物“语录”“选集”。
也不管了，如饥似渴扑了上去，囫囵吞下，也不想想是否消化得下。
直到上了中学，来到县城，这种状况才得到了彻底改变。
2
在南口的一家租书店，我无比幸运地遇见了少时没有看完的那本书。
记得是陶君带我去的。我一个乡下娃刚到了城里，脚都还不知道怎么迈，哪晓得租书这回事呀。
趁陶君在挑书，我也随意翻开一本。这一翻便翻开了一个世界，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险些惊叫出声来。在那本书里，我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杨过，小龙女。
就是它！我的心狂跳起来。看了看封面，书名是《神雕侠侣》，作者是金庸，一共分为四册。
真是“千年等一回”“众里寻她千百度”，惊喜程度不亚于杨过与小龙女再度相逢。
我毫不犹豫租下了那套书。下课铃一响就拿出来读，完全沉浸在其中，忘了周围的一切。
《神雕侠侣》之后，又陆续租了《射雕英雄传》《倚天屠龙记》。租书店老板推荐说，这是“射雕三部曲”。
金老爷子可真厉害，居然把小说情节和真实历史融为一体，而且融得天衣无缝。
铁木真、忽必烈、完颜洪烈、全真七子，这些都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人物。郭靖、黄蓉等虚构的小说人物出现，也就显得非常真实可信了。
我经常在想，张无忌这么厉害，但为何最后当皇帝的却不是他，反而是朱元璋这等小人。不甚唏嘘。
一个学期过去，金庸的十五部小说扫完了。接下来读什么好呢？租书店老板又推荐了古龙。
我怀疑，老板也是此道中人，推荐的书都不赖。
3
楚留香、陆小凤、小李飞刀、七种兵器、欢乐英雄、天涯明月刀……
古龙的江湖与金庸的有所不同，读来是两种味道。
金庸以宋元明清为时代背景；古龙则完全架空，没有一个确切的朝代。
金庸笔下的人物令人神往，古龙的似乎离我们要更近一些，喜欢喝酒、赌钱和美女。
金庸笔下的武功一招一式，招招有范儿；古龙的则是无剑胜有剑，就一个字——快，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
金庸的语言，有诗有词，分明走的是古典路子；古龙的则偏现代风，疑似受了西方作家海明威等的影响。
但你要问我，金庸和古龙你更爱谁，我回答不上来。摆明了就是个坑嘛，类似于媳妇和娘掉水里要先救谁。
喜欢杨过、郭靖、乔峰、张无忌、令狐冲，与喜欢李寻欢、楚留香、傅红雪、陆小凤、萧十一郎，不冲突嘛。
喜欢小龙女、郭襄、阿朱、赵敏，与喜欢苏蓉蓉、沈璧君、林仙儿、风四娘，不矛盾嘛。
又不是谈恋爱，非要分出个最爱不爱，有你无她？
不过，从写作的角度，我似乎受古龙的影响要深一些。喜欢他那种短句，一句一段的风格。
至今，作为一枚新媒体编辑，我仍然讨厌长句长段，麻扎扎一片望而生畏。
除了金庸、古龙，实在没得看了，也会看看梁羽生、卧龙生。比起金庸、古龙就要差点档次了。
还不如看看萧逸、温瑞安。前者的《饮马流沙河》，后者的《四大名捕》，也蛮有特点。个人之见。
我还曾经租到过“全庸”“吉龙”“古尤”“巨龙生”“温端安”“湿瑞安”等人的“作品”，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4
班里的女生大多是琼瑶迷。亦舒、岑凯伦相对比较小众。我暗恋多年的那个她也是个书虫。
或许是因为爱屋及乌，抑或是手头实在无书，我一个纯爷们居然也看上了琼瑶阿姨的作品，也为之偷偷抹过泪。
《窗外》《庭院深深》《烟雨蒙蒙》《在水一方》《几度夕阳红》《月朦胧鸟朦胧》……
彼时，电视上正热播《梅花三弄》，由《梅花烙》《鬼丈夫》《水云间》三部曲组成一个系列。
学校的小卖部有一台24英寸的彩色电视机。每天晚自习下课后，那儿便围满了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消魂梅花三弄……”姜育恒演唱的主题曲响起，有人也跟着哼了起来。
当年轰动一时的电视剧还有《新白娘子传奇》《白眉大侠》《包青天》等，说万人空巷也不为过。
隔壁班里有个男生，长得比较黑，额头上又有颗痣，于是大家都叫他“包黑炭”。
有一天，我见“包黑炭”与一卷发师哥走在前面，一时嘴贱，伸长脖子仿唱了几句：
“开封有个包黑炭，后面跟个包包菜……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这两鼠义结金兰……”
结果，两人死命追了我半个校园，揍得我屁滚尿流、满地找牙，疼得永生难忘啊。
5
上课看小说是一门技术活。
在老师们看来，这些闲杂书如洪水猛兽，观之费时间、损学业、毁三观，应当禁而绝之。
对此较为苛刻的几位老师，我至今难忘：数学阿尔法点西斯、化学碳先生、英语灭绝师太……
一旦被上述几位师父师太逮到，后果不堪设想，极有可能连人带书“灰飞烟灭”。
但始终诱惑难敌。我们好比是猫儿，那些书好比是腥。要让猫儿不偷腥，简直比登天还难。
难免有人以身试法。比较高的招数是，给书包一个封皮，然后用毛笔大大方方写上：语文，数学，历史……
记得有一次，我和同桌果仁一起在课堂上“偷腥”，结果他被老师逮到了。
究其原因，就是心理素质的问题。他害怕被发现，就把书藏到桌肚里看，老师一望过来便有些慌神，结果可想而知。
老师把同桌逮住了，我却安然无恙。我大摇大摆把书摆到桌面上明目张胆地看，老师走过来了我就在上面勾勾画画。
为此，老师还特意表扬了我，说我上课专心听讲，笔记记得认真，让同桌向我学习。真是汗颜啊。
因为看小说的事情，我们宿舍还发生了过一次火灾，险些把八个兄弟烧成了灰。
熄灯之后，我下铺的木子正炳烛夜读，不知怎的蜡烛倒了，点着了蚊帐，火苗呼呼呼往上蹿……
要知道那是木结构的房子啊。火势太快。慌乱之际，木子用被子去捂。哪想被子也被点着了……
幸好有几个同学在洗脚，情急之下几大盆水泼将过去，这才把一场大火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6
除了武侠、言情，租书店里还有一些书，不过老板并不摆出来，一般人借不出来。
这是另一个叫做言午的同学兼书友偷偷告诉我的。他说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神秘。
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书，我也知道这些书在同学间小范围流传着，而且是在地下。
就是传说中的“禁书”了。带颜色的那种，小H书，你懂的。
“我们要不要也去借一本看看？”言午对我说。
“呃，不太好吧？”我有些迟疑。
“就一次。下不为例。”言午说。
“我们看了会不会变坏？”我问。
“其他人也不见得就变坏了嘛。”
“也是啊。”
“我想，只要我们内心坚定，就一定不会变坏。”
“就是。再大的考验也经受得住。”
商量来商量去，我们最终决定，去借一本，就一本。
去的路上，我想打退堂鼓。估计言午也是。但我们都怕被对方耻笑。所以就挨着去了。
“到了你开口啊。”我说。
“你脸皮厚，你说。”言午说。
“是你先提议的。”
“剪刀石头布，够公平了吧？”
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走了一段，我又问：“那怎么说呢？”
言午说：“直接说吧。就说，老板，有没有H书？”
“不太好吧。要不要含蓄一点？”
“那就说，老板，把你桌子底下的书拿出来看看。”
“他们是这样说的？”
“是这样说的。我打探过了。”
离租书店越来越近了。言午停住了脚步。我们得作出抉择了。
我心里在祈祷，但愿不是我，不是我。
剪刀——石头——布——
我出的是剪刀。
而言午出的是石头。
7
愿赌服输。
我硬着头皮进了租书店。
店里有三五个人在选书。我走向一排书架，也装模作样地翻拣起来。
怎么开口？人们会怎么看我？我希望那几个人快些离开，在场的人越少越好。
我又希望他们不要离开。这样我可以为自己开不了口找到一个借口。
言午在店外不远的地方等我，不时挤眉弄眼，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那几个人陆续选好了书，相继走了。店里只剩下了我和老板两个人。
老板是个中年大叔，坐在门口烤太阳，不时向我瞄上几眼，估计是怕我偷书吧。
此时不说更待何时。与其拖拖沓沓，不如快刀斩乱麻，管他横竖都是一刀。
“老板……”我鼓足勇气走到老板跟前说，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变形。
“怎么了？”老板问。
“我……我……我……”实在开不了口啊。这这这太丢人了嘛。
“有什么事吗？”老板又问。
“就是……那个……”我心一横，脱口而出，“我忘了带学生证，押金也不够。”
老板慷慨一笑，说：“没事没事。都老客户了。你随便选。”
借那种书的计划也就此流产。我竟然觉得心里那块重重的石头一下子卸了下来。
大不了任凭言午讥笑，大不了帮他洗一个月衣服。反正这样的烂事打死我也不去做了。
谁让我是一个有心无胆的家伙呢？
8
胡乱挑了几本金古梁琼出来，准备办理租借手续，却发现老板的位置坐了另一个人。
一个年轻的女孩。长得让人怦然心动。我和言午都应当认识。隔壁班的“五朵金花”之一。
“你和老板是……”我疑惑地问道。
“是我爸呢。他下午要去打麻将，让我来帮他看店呢。你是三班的吧？”女孩说。
面对一个班花级的女孩，借那种书的事是打死也不能说出口了。脸面要紧呢。
贼头贼脑暗处隐藏的言午，或许是发现状况异常，紧走几步，现身店里了。
“嗨，骗子，你也来借书呀？”这厮向我打招呼。切，还装偶遇呢。真是披着羊皮的狼。
我不好得戳穿他，含糊应答。他朝我挤眉弄眼一阵，开始和那女孩搭讪：
“啊呀，妹子，咱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呀？”
妹子回他粲然一笑。言午这厮越发得劲，顺势勾搭上了，与妹子聊得火热。
重色轻友。明显是想泡她呗。我算是看明白了。想着当电灯泡也无趣，便编排了个理由离开了。
鲜花插在牛粪上。大白菜让猪给拱了。回来的路上，我心里极为不爽。个中原因只有我知道。
为何我钟意的每个妹妹，都要与他有瓜葛？既生瑜，何生亮，啊啊啊啊啊？
归则蒙头大睡。一个大美周末就此虚度。及言午回来把我唤醒，已是黄昏时分，窗外晚霞满天。
“看看，看看，我给你带回了什么宝贝，传说中的H书也。”言午讨好地对我说，语气里带着周星驰式的夸张。
他兴高采烈地吹嘘，如何如何把那妹子撩得晕头晕脑团团转，又如何如何趁妹子意乱情迷之际，混水摸鱼顺手牵羊……
“果然，每一家租书店的桌子底下，都会藏着一摞不公开外借的书……”言午感慨无限地说。
他从衣襟底下掏出几本半新不旧的书，书的封面印着几个妖冶娇艳、搔首弄姿的女子。
看着他手舞足蹈眉飞色舞，我却已经失去了兴致，索然无趣。
我心里想的是，那纯洁无瑕的金花怎么就跟这无耻之徒聊了整整一个下午呢？
9
言午带回来的那些小H书，在枕头下躺了好一段时间，才被我偷偷拿出来瞄上几眼。
为了避人耳目，我给那几本书包上了牛皮纸书皮，也只敢在无人的时候浏览翻阅。
要知道，我可是一枚学霸，优等生啊。要是被老师和同学知道了，那还不得从五层高的教学楼顶跳下来。
那些里面的内容，对于十五六岁的少男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陌生而又新鲜的领域，甚至可以说是原子弹了。
老师在生理卫生课上安排我们自学的章节，在这些书里具体、生动、形象了起来。读来不禁脸红心跳，血脉喷张。
那环境描写、外貌描写、动作描写、对话描写、声音描写，真是细致入微、如临其境，让人想入非非啊。
终于，终于，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里，我偷读“禁书”的行径彻底败露了。
“骗子，你躲在被窝里偷偷看什么书呀？”言午大声说道，“是不是H书啊？”
简直就是故意、特意，造谣、诬陷、诋毁。我一下子炸了起来：“你血口喷人！”
“没有看？你干嘛那么大声那么激动啊？”言午反问。我一时语结。他接着一声令下：“弟兄们，给我搜！”
马德！陷害啊！阴谋啊！几个穿背心裤衩的舍友光着脚跳下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掀开了我的被子，翻开了我的枕头。
生擒活捉。人赃俱获。罪证确凿。无话可说。无从辩解。声名狼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让骗子给我们读一段，好不好？”文艺委员子少宣布，像是在主持一台大型联欢晚会。
“好！来一段，来一段！”整个宿舍都沸腾了，有人在叫好，有人在鼓掌，空气里弥漫着兴奋的分子原子粒子。
“不读，就报告老师！”“对，检举，坚决检举！”“举报！”“揭发！”乱哄哄一片。
“读就读！谁怕谁啊！听者都有份，谁都不要装纯洁。”我心一横，在床上站了起来。
借着手电的光，我翻开了一本书，清清嗓子，用纳西普通话朗读了起来——
“明月从纱窗照了进来，将银色的光洒在女人白皙的肌肤上。男人轻轻地把她揽在怀里……
“女人紧闭着眼，微微昂起头来。男人呼吸开始急促，嘴唇慢慢靠近女人的脸，贴了上去……
“…………”
未完待续，下期更精彩……
曾经有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