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前的今天,一个男孩出生在江西,取名:耀华。
这个伟光正的名字没多少人知道,但他的笔名却风靡了整个华语圈:
古龙。
故事的开头并不美好,古龙生在乱世,父亲和情人私奔,抛弃妻子。
他从此深恨父亲,公开场合再也不谈论他。
这种情绪反应到他的作品里。主人公像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陆小凤无父无母、无门无派,萧十一郎被狼养大。
父亲走了,生活没有着落,古龙一度活成了现实版《古惑仔》:
退学,离家出走,加入黑社会,混夜总会,打打杀杀……
所以说,金庸是书桌上写江湖,古龙是江湖里写江湖。
把少年扔到残酷的成人世界,他的一部分会迅速早熟,另一部分则会保持孩童,再也无法长大。
这就是为什么,在古龙和他笔下的角色身上,总存在一种矛盾感:
既世故从容八面玲珑,又敏感骄傲颓废任性。
香港有金庸,台湾有古龙,华语江湖,因他们而精彩无比。
金庸写大侠,古龙写浪子;金庸写世道,古龙写人心。
金庸的愿景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古龙求的是“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
金庸的孤独,是世俗化,它来自于求而不得的爱情,来自于生死分隔的天命。
可古龙的孤独,是与生俱来的悲剧气质,是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
孤独深入骨髓,只能用玩世不恭的态度来遮掩,用刀锋舔血的刺激来消除。
孤独到,连李寻欢这样名满天下的人,会默默到去数梅花开了17朵;连风四娘这样洒脱的女人,都要感慨“无论什么样的刺激也填不满这份寂寞”。
古龙写的浪子,其实就是他自己。
他不是个好的合作伙伴。
和出版商谈好,拿了预支的稿酬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和邵氏公司谈好电影合作,却又偷偷去给一些烂片署名“顾问”等等。
他也实在不是个好爱人。两任妻子,情人无数,连孩子都要通过DNA鉴定来确定。
但古龙确实是个慷慨的朋友,一个有赤子之心的人。
他朋友多,假朋友也不少,后车厢里永远备着好酒,供给朋友们喝。
他喜欢三毛,告诉三毛有人欺负了她,就要告诉自己去摆平。
他和倪匡是知己,和金庸是神交。
朋友满天下,可惜孤独也只有自己忍受。
写作是一个人的战役。古龙25年写了万字,每年最少写万字。这样大的工作量和压力,使古龙总在交稿后狂饮发泄。
他的热闹是用钱换来的。
“一个破口袋通常是连一文钱都不会留下来的,为了要吃饭,喝酒,坐车,交女朋友,看电影,开房间,只要能写出一点东西来,就马不停蹄地拿去换钱。”
他好勇斗狠,花心滥情,可心里又渴望一个家。
台湾作家林清玄写了一篇文章叫《他的心被砍了一刀》。文章写道:
几年前,他在吟风阁被砍了一刀,一个人身上有CC的血,他竟喷掉了CC,躺着的时候,听到医生说:“可能没救了,我们尽力试试。”
不久后,他的心里被砍了一刀,妻子带着小孩离开,古龙如同死过一回,他说:“每天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总是转身又出去,每开做的只有一件事:喝酒!’”
古龙喜欢的,也许从来不是酒。
他在书里写:
你若以为酒只不过是一种可以令人快乐的液体,你就错了。酒是种壳子,就像是蜗牛背上的壳子,可以让你逃避进去。那么,就算有别人要一脚踩下来,你也看不见了。
以酒寻欢,以酒自戕。嗜酒如命,以命相抵。
古龙的爱酒有种自残式的快感:
“渴望燃烧/就是渴望化为灰烬。”
也许就像他的好友薛兴国所说,古龙一生握得最紧的刀锋,就是他戒不了酒。
有些人的命运,在他的童年、少年时就已注定了。
古龙后来原谅了患老年痴呆症的父亲,甚至支付了所有的医药费。但有些东西,再也追不回来了。
古龙的一生,精彩如传奇,又残酷如玩笑:
他恨父亲抛弃妻女,可他负心薄幸,比父亲做得更过分;
他一面挥霍着天才,又忍受着灵感枯竭的焦虑;
他喜欢高朋满座红袖添香的热闹,而又要为背后的金钱重担去呕心写稿;
他需要酒,因为让他摆脱空虚的“气氛只有酒才能制造得出来”,却因病不得不戒酒。
古龙临终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好友林清玄去看他,古龙给他写了一幅字:
陌上发花,可以缓缓醉矣。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古龙说:“过去开怀痛饮,是要掩饰内心的空虚。现在看到陌上的花,也可以醉了,境界又高了一层。”
可惜这个境界,来的太晚了。
他有多少骄傲,就有多少自卑;身边有多少热闹,心底就有多少寂寞。毁灭式的孤独,末日狂欢也未必能安慰一二:
“我也曾是酒徒,我也曾在生死间来去,我又何尝没有一些尖锥般的感触刺在心里?”
古龙自毁式的反抗,以死亡画下了句号。
最能够形容古龙的,大概是《阿飞正传》里的那句经典台词: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鸟没有脚的?他的一生只能在天上飞来飞去。一辈子只能落地一次,那就是他死的时候。”
这个时代,金庸式的大侠可以归剑入鞘、颐养天年,但古龙式的浪子哪怕回头,也没有归处。
他的朋友薛兴国说:“也许这是一个幸福的世纪,没有人会再握紧刀锋过日子了。曾经握紧刀锋的古龙,只能是绝响了。”
是啊,最后一个浪子走了,小李飞刀成绝响,人间再无楚留香。
江湖夜雨不熄灯
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爱最好的人
江夜雨,一个有料有戏的姑娘
林慕白,一个贫脑贫嘴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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