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剑客无情剑》剧照：李寻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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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古龙江湖里暗藏了无数彩蛋。

这里的彩蛋是指：古龙小说里，作品之间相互勾连的地方。

古龙经常用一些江湖传说来勾连自己的作品。他的故事总有种朦胧缥缈、江湖不尽的美感。这也是古龙江湖的迷人之处。

当然，这些传说古龙用的大都很克制，一本书里偶尔提一下，提到最多的是李寻欢，其次是楚留香。他们就像电影彩蛋一般，一笔带过，给大家提提神儿，替故事站站台。

《多情剑客无情剑》插图钱晔绘

金庸的江湖体系相对就更加完整、严谨。因为它有两个优势。

从作品内部来讲：金庸书里有明确的江湖传承。比如说，金庸作品里历史最悠久的两个百年老店：少林和丐帮。这两个老店绵延上千年，几乎贯穿了金庸的所有作品。而且，金庸江湖在故事主题上，又有类似“华山论剑”这样的历次排位赛，以及影响不同时期的“魔道争锋”事件。这些都从内部体现了金庸江湖的传承性。

从作品外部来讲，金庸作品大都有明确的历史背景。历史王朝的时间线就成了金庸江湖的参照坐标。

用内线和外线的双重标准来做整理，就能理出一个完整严谨的金庸江湖。

这也是金庸江湖比古龙江湖“影响力”大的重要原因。

古龙作品分了多个系列，彼此之间也有联系。这些系列大致构成了古龙江湖系统的框架。

梳理古龙江湖的谱系，挖掘古龙作品里的彩蛋，并不是要刻意模仿金庸江湖—硬把古龙作品塞进同一条时间线。而是要发挥古龙江湖的谱系威力，扩大它的影响力，增加它的趣味性，发现它的无限可能。

小李飞刀系列

在古龙江湖里，相对完整的系列有四个。它们分别是：小李飞刀系列、楚留香系列、陆小凤系列、七种武器系列。其中，篇幅最长，影响力最大的就是小李飞刀系列。

小李飞刀系列大致包含部6作品。它们依次是：《多情剑客无情剑》、《边城浪子》、《九月鹰飞》、《天涯·明月·刀》、《飞刀又见飞刀》和《武林外史》。

《武林外史》和《大旗英雄传》、《绝代双骄》、《浣花洗剑录》并称古龙中期作品里的四大名著。正是这四部作品奠定了古龙的江湖地位。

古龙后续创作的人物，很多都受这四部作品的影响。铁中棠和沈浪就影响了楚留香和李寻欢（不论是在故事里还是故事外）。西门吹雪等剑客的形象也有白衣人的影子，包括他们在剑道上的极致探索。

需要单独说明的是，阿飞和沈浪的关系。

书中，沈浪和李寻欢的父亲是朋友，王怜花也很器重李寻欢，还想把《怜花宝鉴》托付给他。这些故事里都有明确描述，是“实锤”。

唯独阿飞和沈浪的关系，作者语焉不详。但结合两部书的剧情，以及李寻欢的推测和阿飞的经历、行为等，基本可以断定，阿飞就是沈浪之子。古龙的其他作品中也有提及，如《碧血洗银枪》开篇对沈红叶的描述。因此，《武林外史》可以算作小李飞刀系列的前传。

首先梳理一下小李飞刀系列的时间线。

《边城浪子》和《九月鹰飞》中，叶开、傅红雪、上官小仙都是20岁上下的年纪。也就是说这两部作品与《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时间间隔约在20-25年左右。其中，《边城浪子》比《九月鹰飞》稍微早一点点。

傅红雪在《天涯·明月·刀》里是37岁，在《边城浪子》里是19岁。那么，《天涯·明月·刀》与《边城浪子》的间隔大约是18年。

《飞刀又见飞刀》里，超级杀手葛婆婆曾说起60年前的百晓生兵器谱，并且故事主角李坏是李寻欢之孙。可见，这个故事与《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时间间隔在50-60年左右。

这里需要单独说明的是《飞刀又见飞刀》。

古龙创作这个故事时，手腕受伤未愈。所以这个故事是由口述整理而来的，质量因此差一些。可故事里的彩蛋却因此多了不少。例如提及李寻欢的儿子和上官金虹的另一个女儿，以及第三代“飞剑客”还玉公子。

再说说小李飞刀系列的剧情联系。

整个系列简单来说，可以总结为：飞刀世家与上官世家的三世纠葛。

在上官金虹死后，李寻欢做的最有成就的事，就是培养了叶开做接班人。

叶开继承了李寻欢的一切美德，尤其是爱与责任。叶开就是李寻欢为中原武林选得一个最佳仲裁者。他是解决江湖纷争的最低保障。

叶开出师后，不负众望。他不但化解了两代人的仇恨，还将徘徊在走火入魔边缘的傅红雪拉回正途。在《九月鹰飞》里，他成功勘破情障，粉碎了上官小仙的阴谋，避免了更大的江湖浩劫。

非常可惜的是，李寻欢虽然是个好导师，但未必是个好父亲。和叶开年龄相仿的李曼青，在碰到上官金虹另一个女儿时，就没有勘破情障。他俩相爱相杀。李曼青因此消沉了二十年，间接又导致李坏的悲剧。

小李飞刀系列，从《多情剑客无情剑》开始，经历《边城浪子》、《九月鹰飞》和《天涯·明月·刀》，到《飞刀又见飞刀》正式结束。这几部作品前后跨度有60年之久，剧情上也相互联系、相互影响，是古龙作品里最严谨，最有实力的系列。

其中《多情剑客无情剑》综合实力最强。《边城浪子》紧随其后。《九月鹰飞》概念很妙，上官小仙的阴谋计划，效率也很高。《天涯·明月·刀》像寓言，艺术性强。

楚留香系列

古龙江湖的第二大系列是楚留香系列。

这个系列大致包括9部作品，依次是《大旗英雄传》和楚留香系列的《血海飘香》、《大沙漠》、《画眉鸟》、《鬼恋侠情》、《蝙蝠传奇》、《桃花传奇》、《新月传奇》、《午夜兰花》

其中，需要单独说明的是《大旗英雄传》。

在书中，水母阴姬的弟子看出楚留香的武功与大旗门神似，并猜测楚留香和胡铁花就是夜帝和赤足汉的弟子。

楚留香当时没说话，只是脸色一变。胡铁花虽没有明确承认，却也说猜的差不多。

在《蝙蝠传奇》的结尾，众人也提及了天下第一名侠：铁中棠的诸多事迹。

因此，《大旗英雄传》可以算作《楚留香》系列的前传。

《楚留香》系列与《陆小凤》系列相似度很高。笔者也分不清到底喜欢哪一个。只能说，《楚留香》系列里主角更出彩，前三部剧情的联系更加密切，总体上也更完整。虽然《午夜兰花》的故事让人看不懂，但用这个缥缈的故事为神仙般的楚留香谢幕，再好不过了。

陆小凤系列

古龙江湖的第三大系列是《陆小凤》系列。

这个系列大致包括8部作品，分别是陆小凤之《金鹏王朝》、《绣花大盗》、《决战前后》、《幽灵山庄》、《银钩赌坊》、《凤舞九天》、《剑神一笑》和《白玉老虎》。

需要特别说明的有三部。

《凤舞九天》和《剑神一笑》，古龙没写完，是别人续写完成的。其中，《凤舞九天》质量较高，反派宫九很出彩。《剑神一笑》的质量就很一般了。

《白玉老虎》这部小说，和陆小凤系列有关联的地方特别多。

1，大风堂的三大支柱之一：司空晓风是司空摘星的表弟。

2，故事开头，萧东楼和九幽侯地藏的谈话中，提及西门公子和陆小凤的传人花满天的决斗。

3，赵无忌勇闯唐家堡时，他的主力外援郭雀儿是司空摘星的徒弟。

除此之外，故事里还有别的彩蛋。例如，唐门的老祖奶奶是李寻欢时代的人；江南霹雳堂的堂主是雷震天，他的姑父孙老先生是天机老人的后人；赵无忌智斗唐玉时，主力外援是轩辕一光。他的名字是对江湖前辈轩辕三光的致敬（轩辕三光出自《绝代双骄》）。

《白玉老虎》中，赵无忌大闹赌场、智斗唐玉、勇闯唐家堡等桥段十分精彩。遗憾的是，留白过多，戛然而止的结尾也有些诓人。

书里，萧东楼、地藏、卫凤娘、如意大帝这四个角色，虽然和主线剧情关系不大，却很亮眼。没出场的唐傲也让人很期待。

总体来说，《白玉老虎》还是很经典的古龙作品。

陆小凤系列与楚留香系列相比，配角的光芒更强，更有独立性。整体上也更具古龙特色。美中不足的是，烂尾了。

七种武器系列

古龙江湖里的第四大系列是七种武器系列。

该系列一共有8部作品，分别是《长生剑》、《孔雀翎》、《碧玉刀》、《多情环》、《霸王枪》、《离别钩》和《拳头》，以及《英雄无泪》。

需要单独说明的是《孔雀翎》和《碧玉刀》。

《孔雀翎》里的秋凤梧，是《天涯·明月·刀》里，（孔雀山庄）末代庄主：秋水清的曾祖父。《碧玉刀》里的帮派（江南霹雳堂），在《白玉老虎》的故事里是当世武林三巨头之一。

关于七种武器系列的版本历来有争论，焦点就在于第七种武器到底是哪个。

《江湖外史》的作者王怜花，支持的是《拳头》。他从七种武器系列里提炼出七种元素：笑容、信心、诚实、恩情，爱和友情。这些都是人性中最美好的元素，象征着美与希望。

还有人支持的是《英雄无泪》，因为一口箱子。那口箱子不但是武器的集大成者，还是命运的象征，亦如卓东来和萧泪血这两个人物，复杂、悲剧的宿命。整体故事也更经典、更厚重，更适合做系列收尾。

这些解读都很有道理。不过，笔者更倾向于第七种武器空缺。整个系列，六部正传，两部番外，一部留白，刚刚好。

七种武器系列，在故事内容上，有青龙会勾连；在故事立意上又自成一体，就像一个个经典寓言，让人回味无穷。这种成就已经隐隐达到人生哲学的高度。整个系列是超越自身题材的经典作品。

其他

除了以上的四大系列，还有一些小系列。比如，大武侠时代系列、江湖人系列、七杀手系列等。

《猎鹰·赌局》与《财神·短刀》等系列短篇共同组成大武侠时代系列。可惜这个系列不完整，剩余部分因古龙的去世而永久空缺，实在遗憾。

这是个精巧复杂的系列，里面的小故事彼此勾连又独立成篇，共同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框架。这种创作思想很前卫，有点铺世界观的意思。如果真能创作完成，那将是对武侠文学的开拓和创新。

这个系列的开篇里，提及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决斗。在《狼牙》这个短篇中，出现了一颗刻着“萧”字的狼牙。据传是萧十一郎的遗物。

《萧十一郎》里的人物，不论是男主女主，男配女配，反派BOSS和杀手，都特别酷。其中，最出彩的角色是风四娘。有人说，古龙塑造的最好的女性角色就是风四娘。深以为然。

江湖人系列有只有一部：《三少爷的剑》。

《圆月弯刀》情况特殊，需要单独说明。

《三少爷的剑》是个充满禅机的作品。谢晓峰、慕容秋荻、燕十三，三大主角都有自己的执念。三个角色化解执念的方式也不同：谢晓峰经历一遭后，顿悟了；慕容秋荻建立起的黑道帝国轰然崩塌了；燕十三则与自创的毒龙剑法同归于尽了。

这个故事是笔者的最爱之一。它的江湖空间广大，与《白玉老虎》一样，有很多的留白，可挖掘的资源很丰富，还提及了百年前的青龙会。

《圆月弯刀》是司马紫烟续写完成的。据考证，前十一章是古龙所作，其后的是代笔。但因为古龙与司马紫烟在同一公司，每天都能见面。因此，《圆月弯刀》的质量比其他续作要高些。

《圆月弯刀》里的谢晓峰与四剑奴，继承了《三少爷的剑》里的禅机。丁鹏这个主角在谢晓峰的点拨下，境界飞升，还留下了颇具禅意的结尾。

《圆月弯刀》里有个角色叫龙天香。她的曾祖父是龙小云。书里还提及，百年前的前辈快网张三和嵩阳铁剑的后人郭云龙。

七杀手系列是书商强行拼凑的。大致包括《七杀手》，《七星龙王》，《剑花·烟雨·江南》等冷门作品。

《七杀手》和《七星龙王》故事风格相近，内容上也有可联系的地方。例如柳长街和孙济成都是济南人，三湘龙五传说就是《七星龙王》里的“元宝”。不过这些都没“实锤”。

实锤的有两处。

《七星龙王》里的大笑将军是继楚留香之后的最牛盗帅。《七杀手》结尾提到：以前有个江湖人物叫欧阳兄弟。而欧阳兄弟这个角色，在《欢乐英雄》开篇就被郭大路痛扁一顿。考虑到一个人很少会叫“欧阳兄弟”这种古怪名字，排除重名的可能，二者应该是同一人。

总体来说，《七星龙王》前半部剧情绝佳，后半部剧情崩塌。《七杀手》的剧情，一气呵成，非常完整，就是人物知名度不高。除了主角柳长街外，也就三湘龙五还算出彩。整部书，四平八稳、无功无过，质量说得过去。《剑花·烟雨·江南》的最大贡献就是书名，其他的不提也罢。

《欢乐英雄》是笔者最喜欢的古龙作品。它的好处难以言说，是回味无穷的经典。

其余的古龙小说就相对独立了，但大都有一些零星彩蛋。比如说，《风铃中的刀声》就提到了傅红雪（不过该故事质量不高，疑似代笔）。《大人物》里提到李寻欢等前辈，故事偏幽默。《大地飞鹰》里的卜鹰和《猎鹰·赌局》里的角色重名，但不确定是同一人。

至于古龙前期的作品，笔者没看过，就不做详细讨论了。看过的朋友可以好好挖掘一下。

最后讲一个最特殊的作品——《流星·蝴蝶·剑》。

《流星·蝴蝶·剑》故事内容十分独立，和其他作品没有任何勾连。连可供揣测的地方都没有，是个异类。

这个作品完成度非常高，下笔也很克制。各方势力的谋略布局，人物的心理动机，都合情合理。故事剧情主干清晰，逻辑严谨，是难得的佳作。

古龙作品的影视改编热潮就是从《流星·蝴蝶·剑》开始的。

很多朋友因为没看到万鹏王与老伯的决战而不满，其实大可不必。

《流星·蝴蝶·剑》里的江湖非常惨烈血腥。各方人士，不论势力大小全都付出了惨重代价。

结尾处，孟星魂和小蝶新生的孩子是希望的象征。而万鹏王和老伯的争斗是江湖生命力的体现。以希望和生命力作为惨烈故事的结尾，不但能消解书中的戾气，还可以升华主题。

正如原文所讲：

流星消逝的时候，光明已在望。

黑暗无论多么长，光明迟早总是会来的。

后记

在黑江湖的公开课上，求叔讲的“世界观创作”思想，让人印象深刻。近年来，漫威公司打造电影宇宙的成功，也佐证了这种创作理念。

作为铁杆武侠迷，笔者特别希望能有更多的江湖同道，来发掘和汲取古龙江湖的巨大财富。同时，笔者也衷心祝愿，那些有志于武侠创作的朋友，能在世界观创作的方向上，探索出一条崭新的道路。

-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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