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题：古龙超越金庸之处

作者：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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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少读金庸，间读古龙，爱金庸尤甚。初识字乃偷读《倚天》不辍，及至初三，几可背诵。及而立，偶读《欢乐英雄》，如大梦方醒，奉古龙为神。

以上算是我读金古过程的简介，今天我推崇古龙，并不代表就否定金庸，我仍然推崇金庸为空前的武侠大师，他的文字，一千年后必将与唐传奇明清小说等并列，成为中国文字史上的丰碑。与他同时成为丰碑的，必有古龙。综合来说，我认为两人的定位是：金庸大师，古龙天才。金庸笔力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堪称完美，他的情节布局、场景构建、武学体系、历史沿革等，古龙一样都比不上，然而古龙剑走偏锋，不做金庸第二，力做古龙第一，打造不一样的江湖，自成体系，发射出自己独有的光芒。正式说之前需要明确一下：金庸的小说世界观有一条清晰的脉络，其中有代表性的前期是天龙、射雕和飞狐系列，中期是笑傲江湖，后期是鹿鼎记，后现代期是连城诀。前期礼教味道浓厚，中期有些寻求突破的尝试，后期终于趋于圆熟，连城诀属于异类，是金老的一个后现代式的尝试，太可怕，我连想都不愿意想它。而古龙，我们所推崇的基本都是他成熟期的作品，前期的以垃圾为主，内容么，反正我感觉有点大同小异，悬疑破案黑帮火并之类的，其中最异类，也最为我推崇的，是《欢乐英雄》。这些比较可能会以说金庸为主，因为古龙其实我读的不多，但我相信这样更能显示出古龙的突破。下面开始。

第一个，古龙的世界是混乱然而有序的，金庸的世界是混乱而基本唯暴力的。

不知大家是否有所察觉，金庸武侠里，不管是不是主角，死个人完全当玩儿，凶手个个事了拂衣去，死者有名有姓的，充其量门派家族闹一闹，没名没姓的就彻底算了，官府从来不露脸。如果说天龙射雕之类的乱世也就罢了，飞狐系列可是康乾盛世，胡一刀明火执仗杀了人家的大家主，又明火执仗地回去跟苗人凤喝酒动刀，官府做不了主，商家只好培养自家孩子准备杀胡苗两家的孩子。你说公正在哪里？正义在哪里？法律在哪里？你杀我我杀你，就是以犯罪引发新的犯罪嘛。结果就是武力值至上，练成九阴真经就可以随便杀人了，你说的话就是判决。普通百姓如你我，在这样的世界可怎么活？古龙的世界就不一样，人死了，官府会立案，总有得力的捕快出面，搜集线索，控制嫌疑人，不管你名气多大，武功多高，官府该做的一样都不会少，大侠慢走，此事您的嫌疑最大，我给您备了一间干净牢房，走一趟？门派会清算，不管多小的卒子，杀了我的人，事情决不能就算了。只有一种情况杀了人就算了，那就是杀通缉犯。噢耶！这就是法治社会呀！第二个，古龙的男女世界是成人化的，金庸的男女世界是礼教化的。

金庸世界，前中期，正人君子，一、不结婚绝不上床，如郭靖黄蓉，二、再怎么爱一个人，绝不逾矩，如赵钱孙谭婆，三、二人若有真感情，绝不独活，如胡一刀夫妇。破了这三条铁律，不是不得好死就是必定受到严酷惩罚，不说段正淳马夫人等，就算小龙女这女一号无辜失贞，也受了十六年的绝境之苦，似乎在这十六年里，杨过忘记了她已非处女，又或者她的处女膜又长了出来。这条金氏定律，到鹿鼎记才被打破，然而女人嫁了人，她的贞操和她整个人体和人格，隐然便是男人的财产，苏荃到后来便对韦小宝言听计从极力辅佐，毫无自我，陈圆圆对李自成也是死心塌地绝无他想。而古龙呢？大家都懂了啦，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两人相爱，就睡，我的阴道我做主，直男癌给我统统去死；你不爱我，没问题，我爱你跟你没关系；不爱了，各走各路，我的处女膜关你屁事？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这些看的我耳热心跳，到本世纪时身边已经屡见不鲜，这是伟大的预言还是解放的先驱？第三个，古龙的兄弟情谊来自情谊，金庸的兄弟情谊来自伦理。

金庸世界有很多组兄弟，最显眼的莫过于萧峰三兄弟，萧峰跟段誉充其量有点酒肉情谊，八拜结交之后就忙着各奔东西，那意思跟现代人赴局儿一样：小子有两把刷子，以后万一用得上呢？留个电话吧，留完电话各走各路。跟虚竹就甭提了，都快把段誉长什么样都忘掉的时候，段誉自己窜出来给引荐了一下，萧峰一看手边就十八个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这种傻帽儿来一个算一个吧，就火线结拜了。这特么能有什么兄弟交情啊？郭靖杨康那就更甭提了。后来这个情况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韦小宝真正充分运用了结拜留电话这个功能，把结拜这个事贬得一钱不值，反倒是没有跟他结拜的人，康熙，他是付出了真感情的。我一直认为陈小春版鹿鼎记的结尾真乃神来之笔，简直比金大侠亲自操刀还要精彩：韦小宝与康熙在假龙穴大打出手，重温不打不相识的美好时光，密道坍塌，韦小宝把宝衣披给康熙护他逃生。这才是真兄弟情啊！相比之下，古龙笔下这种情谊处处皆有，李寻欢与阿飞，高渐飞与朱猛，楚留香铁三角，欢乐英雄众活宝，何须结拜？情到了就是基友，哦……朋友。也因此，看陆小凤系列的时候特别拧巴，一集集的主犯全是陆小凤的朋友，最后全得亲手把他们送上死路，唉，法治社会呀。第四个，古龙更自由，金庸更凝重。

金庸的一草一木一招一式都是中规中矩的，种种不可思议都有其来由。而古龙呢，我不大会说这个方面，只说几个场景：《三少爷的剑》中燕十三寻三少爷未果，刻舟沉剑，多年后，一个人从千里之外的一艘船下把剑提起来送还给他；《午夜兰花》中的割头小鬼被捉住，道：“我只割名人头”，最后留字“喝不完的杯中酒，割不完的名人头”；《英雄无泪》中剑刺中卓东来，剑上的泪痕就消失了。哈哈，我一直不能明白这其中的意象，也不想特意去弄明白，只觉得这样天马行空自说自话，很酷。到这里似乎全是说金庸不好，但你千万别因此说金庸是狗屎，金庸在他的时代写出了符合那个时代审美的的最精彩的文章，可以肯定在更多的年头过去后，他的作品仍旧会散发迷人的魅力，除去我们不喜欢不需要的部分，仍旧是超越时代的精品。我偏爱古龙，但仍爱金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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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亭亭玉立饮水机。版权归属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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