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为什么会复发 http://m.39.net/pf/a_6188313.html

33岁

1

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叫邓华

十二岁以前叫邓华秋

不知何故我爸改了我的名字

有机会我要改回去

因为我生日是重阳节

我喜欢3、6、9

我喜欢秋天

四岁时看见一些人

绑走外婆

打成半身不遂

外婆躺了十五天才断气

这十五天我和外婆睡一张床

外婆的死

是我最先发现的

我看见了外婆的鬼

据说一个人的鬼有很多个

我看见的是能出声喊我那个

她在油灯上喊我小名

小九九，小九九

很长一段时间我非要

在外婆坟前睡觉

外婆坟前石板很暖和

我妈便等我睡着后

抱我回家

我爸把我带到学校

放教室窗台上

四十五分钟我可以不打瞌睡

也不掉下来

当时我很胖，脑袋两头大

中间很明显有个细颈

看上去不算憨包

但令人说不出来的感到好笑

上小学后我整天提把斧头

有人欺负我就砍

我把一个娃儿的脚后跟

砍到骨头

爸妈赔了很多钱

还让我在一条长凳上

跪了一个晚上

八岁时我爸教我写日记

要我做一个道德高尚的人

日记要给我爸批改

也要拿到班上念

为写好日记

我做了不少好人好事

但有一次我和我爸上山接我妈

在白泥巴垭口

我爸偷了生产队的花生

他把长裤脱下来

裤脚扎紧，成为口袋

装满花生后的裤子

象马叉一样扛在肩头

我爸偷花生的事情

我没有写在日记本上

显然我很小就懂

记得最牢的事

不用写成字

表哥刘小康在小米塘水库淹死

我详细做了记载

其中包括下水捞他的人

抓到彼此的脚

吓得差一点就淹死

包括我姨妈昏倒

醒来后拿菜刀砍我姨爹

包括我对这件事情的总体评价：

这个世界很疯狂

我十三岁时

初级中学的升级考试上

在数学考场睡着了

该记忆出现在我刚写的小说

《杀李哥》里

这篇小说部分真实地

讲述我前往吉木乡中学补习

喜欢上一个阿姨

然后追求她女儿小梅

事实上我和她女儿好了四年

这当然是初恋

我只是写写爱情诗

小姑娘的乳房也还没有长出来

一九八九年六月

我上成都想象了一件大事

然后躲在三舅家的果园

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是生性喜欢神秘

向往着戏剧性

在雪梨树上，我热恋了一个

红头发的女革命家

性格暴躁，身段优美

象母豹一样和我做爱

这个梦让梨子长出红斑

我师范学校肄业

次年因为我爸的关系

补发了毕业证

也因他的关系分在

四川云南交界处一山村小学

只有四个老师

五十个小孩

我呆了五个月

深受风景的教育

什么是无人之境

什么是食物和肉身成佛

都见识了

还砍树做了一支木筏

漂到湖心渡过正午

我和一个喜欢古龙的风水先生

关系很好

他说我这辈子很难受

我克父克子

还说我爸会在五十岁坎儿上死去

所以一九九五年我爸因肺癌

去世的时候

我万念俱灰

一九九一年我开始做矿石生意

在东川我认识段梅

我带她进我的矿洞

得罪了山神

这是工头小李说的

接下来回族人来抢我的矿

云南铁路局扣押了

我发矿石的车皮

等等一系列麻烦事

还是怪我带女孩进矿洞吧

我喜欢硬掰

以和神灵发生关系

我非常自恋

所以我声音压得低低地说

细叶桉在香味中死掉

苹果车驶过夜晚

往西去的桥上

星星不再那么古老

星星的肉

被人从岩石里挖出来

熬成勇敢汤

那时因十四岁时

意外获得音乐老师很喜欢的嗓子

据说算得男中音

所以当小梅们伏我腹部

听我好像吉他琴腔一样的颤音时

我自恋得不露声色

一九九二年我亏损了妈妈

开缝纫店挣的钱

带着新获的神鬼体验

去中原、西北

黄土漫漫，无名无姓

除了自恋

不再拥有其他

在曲阜的一个文物商店

我当一个售货员

身着春秋时的衣物

在延安我在一个苹果园当看守人

和老板的女人交媾

烂苹果的味道

可以刺激性欲

甚至一看见苹果

我就会来劲

在西安金花宾馆旁边

我和一帮四川建筑工人

挖了一个三十层大楼所需之大坑

我们挖到一个粉红色古坟

并没有发财

因为所有东西都变成了粉红色粉末

那是悲伤的时候

二十四人睡一个通铺

连眼镜架里都长虱子

深夜在街头徘徊

等那些人看完电影

便对着电影海报上的女人手淫

接着在建筑工地

和西安地痞打群架

我是唯一戴眼镜的所以

地痞记住了我

一个叫周良的文学爱好者

带我逃离西安

来到四川广元

我包里有一本《古兰经》

所以周良觉得我和他谈得来

有一天他通报

贾平凹出《废都》了

就带我去书亭

他激情更甚

又拖去《延河文艺》

不过这一天终究没有什么“文学”

因为遇到这条街下白雨（太阳雨）

天上掉下泥浆

在广元我蹬三轮车

停在“啤酒鸭”店门口

感觉阴暗神灵还在我身边

咀嚼着烟草

吐着绿黄色苦痰

一九九五年我到成都

在一亲戚的果奶厂当推销员

我令个女孩怀孕

她背着我去彭县打胎

我不需要孩子但我

改不掉小地方男人毛病

打了她一耳光

女孩对我表示了深深的失望

《成都商报》刚开始不久

我进去做广告

提成百分之四十

后来我自己开广告公司

礼品公司，伙同朋友投资办报

眨眼间我几乎是个有钱人了

从一九九一年我流浪在外

我爸第一次来看我

他对我的现状很满意

我请他吃了一次肯德基

他说难怪外国人厉害

还和门口上校雕塑合拍了一张

回家在火车上就开始咳嗽

半月后检查是肺癌晚期

我妈打电话叫我快点

我爸要等我到了才落气

所有人都不忍心看到我爸的痛苦

都在催我快点

快点回去好让我爸死掉

医院

我抱着我爸，就像

电影里演的那样

我的脸和他冰凉的脸

紧紧贴在一起

他胡子飞快地长出来

又冷又硬

然后就死了

我冲到走廊尽头

乱骂一通

狗杂种

回到成都

接着做广告，办报纸

一连去了西藏八次

当时想如果运筹到五百万

就在喜马拉雅山下

建一座公墓

但三年下来我的计划

没有实现反而

亏光了我一桶金

最后一点钱我女朋友小梅

买了房子，二零零零年开始

心生厌倦，无事可做

写了两篇小说，马小兵把它们

拿给何小竹，何小竹说好呀

我来推荐给《红岩》

没想到何小竹和我是邻居

那年我到北京，何小竹让我

去找杨黎玩，杨黎啊，巴不得

桌子椅子都长出耳朵来

听他说话，杨黎影响下我开始

写诗并自称诗人

其实十八年前我写过

一百多首爱情诗

抄在笔记本上送给了小梅

比如“我要点一百根小蜡烛

送你上月亮”那样的句子

我这辈子和三个叫小梅的女孩

关系紧密，邹小梅，段小梅

现在这个叫李小梅

所以我给小梅的情诗

唯有对我自己

是完全真实的

我假设在我意识里

住着一个叫尼鲁的小怪物

一闻到梅花香味就饿

它抓到一朵梅花就

安安静静坐下来

无论是单瓣还是复瓣

坐下来，一瓣一瓣撕来吃掉

后来关于尼鲁的说法

越来越复杂

2

很久以前

居那若罗的孩子

并不安全

林中的野猪

会把他们撞碎

芦苇里的蜥蜴人

会借雾气起立

变成手握大棒的妖怪

把孩子赶上沙滩

他要每天吃一个

否则就

不准孩子们

在湖里玩

轮到聪明勇敢的尼鲁

他拿着火把

说等一会儿我自己

把自己烤熟

他挥舞火把

跳着舞失去身影

乘蜥蜴人晃花了眼

溜到蜥蜴人背后

点燃蜥蜴人的尾巴

蜥蜴人那么斑斓多彩

原来很容易点燃

所以蜥蜴人就被烧死了

湖边剩下两兄弟时

乌拉尔朝向树林坐着

尼鲁朝向湖水坐着

乌拉尔说，兄弟啊我很饿

尼鲁说，那你把我吃了吧

于是乌拉尔就把尼鲁吃了

乌拉尔还是很饿

他走入树林吃其他动物

等他再次来到湖边

见尼鲁修了一间小屋

他敲着屋顶说，兄弟啊我还是很饿

尼鲁说，那你进来把我吃了吧

于是乌拉尔就进屋把尼鲁吃了

乌拉尔溜达一圈回来

看尼鲁做了一支木筏

躺在木筏上，在湖上漂着

乌拉尔说兄弟啊我一看见你就很饿

尼鲁便撑着木筏到岸边

等乌拉尔将他吃掉

无论白天，黑夜

乌拉尔看见尼鲁就把他吃掉

不管是在城里还是山上

乌拉尔都在把尼鲁吃掉

乌拉尔从不厌烦

尼鲁鲜美可口

绵绵秋雨，也不变酸

很多人都想尝一口

搭一个锅桩

十九个人拉成圆圈

吹起笛子跳舞

减去两个九，还剩一个人

那个人脚后跟

长出肉鳍

就是尼鲁

大家便可吃掉他

这个仪式很多人都知道

所以很多次跳舞

都会少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尼鲁

摸着墙壁

从第一次摸到的砖头开始数

数到十九

然后左转三次

右转三次

往中间跳一次

落地后你自己就会

变成尼鲁

你就可以自己

吃掉自己

3

我一直试图写尼鲁

基本上我揣测他是一个小怪物

出太阳时屁股朝外

蹲在窗口看我

想让自己将要长出几把的那一块

变红，有时它叫RU

样子像四脚蛇但多了红色肉角

听啊尼鲁，我把自己的一生

讲过一遍了，我的记忆有它

自己的动机，不让我

变成一个理性的人

看得出来它想让我

因极端自恋而疯掉

尼鲁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计谋？

值得庆幸的是

虽然我今天满三十三岁

但我肯定我已

经历一个人的一辈子了

所以我可以关起门来

用完最后一点钱

陪最后一位小梅渡过ABC

我常和死者见面

即使那些活着的老朋友

也当他们死了

他们留下的话和我继续谈

我对他们说

死后不要去天堂

也不要去地狱

来我家就行

所以我开始写我爸

第一句话是：

他有一身雪白匀称的肌肉

就像荷马歌颂奥德修斯的句子

“他脱下衣物，露出洁白的肌肉

决不是一个平凡人”

（年重阳节给我自己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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